裸身、颤抖、痛饮:疯狂球迷镜头下的他与世界杯

于尔根·特勒(Juergen Teller)虽是一名时尚摄影师,但他同时也是一名狂热的足球迷——他甚至和球王贝利合过影 。通过这组照片,他分享了作为一名球迷的喜哀与疯狂。

在2014年的世界杯决赛中,德国队以1-0的成绩击败了阿根廷队,于尔根·特勒和他的儿子Ed(身着德国队队服)欢呼雀跃。拍摄:Juergen Teller

在拜仁慕尼黑队第六次蝉联德国足球甲级联赛冠军那天,于尔根·特勒迎来了一场狂欢。在采访的过程中,他叼着一支烟,向我展示了当时的照片:在其中一张照片里,身着小短裤的他正跑着躲开泼向他的小麦啤酒;在另一张里,他正痛饮普拉那(Paulaner)啤酒,杯中的啤酒泡宛如翻腾在海面的泡沫;还有一张照片里,他裹着一条白色浴巾,那造型就像是摩西或是麦当娜。

于尔根·特勒的最新展览名叫Trembling on the Sofa(意为:在沙发上颤抖),这场展览是他对足球(或者说,看球)的一曲赞歌。在这场展览中,你既可以看到他或圆满或破碎的梦想、他和儿子间的骨肉情以及他们一家人的喜悲,也可以看到他静坐在西伦敦家中的沙发上看球、时而冲着屏幕中的球员呐喊的情形。令他呐喊的往往是他的德国同胞们——虽然这些球员远在千里之外,但他的热情不减。

他说道,“我想展示出这一切的疯狂”。他的展览在位于高尔基公园(Gorky Park)里的车库当代艺术博物馆(Garage Museum of Contemporary Art)内举办,这家博物馆的创始人是达莎·朱可娃(Dasha Zhukova,于尔根·特勒的好友)和她的前夫、切尔西足球俱乐部的老板罗曼·阿布拉莫维奇(Roman Abramovich)。在接受采访时,于尔根·特勒身穿一件灰色的博物馆文化衫,手中把玩着Bic牌打火机。不过,他带着我一口气逛完了展览并接受了我的采访,期间不曾休息,也未曾抽过一支烟。

他说,足球“几乎像一门宗教一样”。说完,他止住了话茬,近距离盯着照片里他那满是啤酒渍的额头,“有时也像是恐怖片里的一幕。”

身着小短裤的于尔根·特勒正跑着躲开泼向他的拉格(Lager)啤酒,他正在庆祝拜仁慕尼黑队第六次蝉联德甲冠军。拍摄:Juergen Teller

作为一名服务于时尚业、名流的摄影师,于尔根·特勒常常招致某些争议。有时,他会用大胆的方式突出人物的性征,凸显拍摄对象的率直和脆弱——这样的作品常常受不到好评。在薇薇安·韦斯特伍德(Vivienne Westwood,时装界的“朋克之母”)71岁那年,他为她拍摄了裸体写真;此外,他还为克里斯汀·麦克梅纳米(Kristen McMenamy,名模)拍过裸体写真——照片里的她抽着烟,胸前画着一个用口红描出的心形,里面写着“Versace”(范思哲)。这些照片都引起了相当的轰动。2015年,他还拍摄过一组题为“Kanye, Juergen & Kim”的肖像。在这组作品中,金·卡戴珊(Kim Kardashian)躺在法国乡下的田地里,身上仅穿着内衣。此外,她的丈夫坎耶·韦斯特(Kanye West)也参与了拍摄。作为一组家庭照,这组照片称得上有些怪诞。

于尔根·特勒自幼就极其喜爱足球,他甚至和球王贝利合过影 。此外,他还曾拍摄过保罗·博格巴(Paul Pogba,球员)和弗朗茨·贝肯鲍尔(Franz Beckenbauer,球坛传奇巨星之一)。1998年,他为《Vogue》杂志拍摄了一组贝克汉姆的写真。那时的贝克汉姆尚还年轻,但已是曼彻斯特联队的大明星。在那组照片里,他和怀有身孕的爱妻维多利亚相拥而卧。无独有偶——十年后,于尔根·特勒在Marc Jacobs的手袋广告中再次为维多利亚掌镜。

不过,这些照片都未出现在他的个人展览上。于尔根·特勒可以轻易地借用明星们的影响力,但在这场展览中,他特意没有这样做。他选择将自己作为球迷的日常生活以十分直接的方式展现了出来——“像个傻子一样坐在沙发上,看着比赛进行到第88分钟,球队0-1落后,但加上补时,留给他们的也就5分钟了”——这样的经历想必能让很多人引起共鸣。他说:毕竟,他自己也是广大球迷中的一员。

展览上最惊世骇俗的照片无疑是于尔根·特勒自己的裸体写真,它正是这场展览不对儿童开放的原因——在俄罗斯,法律对成人内容的限制十分严格。这张黑白照片被扩印到了一整面墙那么大——在这张照片里,他一丝不挂地站着,肚子微挺,一只脚踩在足球上,同时还痛饮着啤酒。

“我的母亲一点也不喜欢这张照片。”于尔根·特勒浑身赤裸地踩着一只足球,足球下方正是他父亲的坟墓。摄于2003年。拍摄:Juergen Teller

于尔根·特勒的父亲于1988年自杀身亡,生前的他嗜酒成性。照片里,于尔根·特勒脚下的正是他父亲的坟墓。他平静地说道,“我的父亲并不喜欢足球,我们也并未一起看过球。我对运动的喜爱是从我母亲那里遗传来的。我的母亲和我非常亲近,我的父亲对此有些嫉妒。88年那年,他自杀了。自那以后,我开始变得和我父亲一样——抽烟喝酒成性,这仿佛暗示着些什么。”

如今,于尔根·特勒仍和他的母亲十分亲近。他的母亲仍居住在德国的巴伐利亚州,那正是他成长的地方。于尔根·特勒担任过当地的足球队队长,他曾带着这支队伍与来自其他地方的队伍踢过球赛。他的母亲是他作品的铁杆粉丝,她甚至还曾帮他联系过附近村中的一所小学,邀请那里的学生一同参与他的创作。在展览上,于尔根·特勒那张裸体写真对面正是孩子们参与创作的一件视频作品。在视频中,孩子们站在巴伐利亚的一片树林中,唱着拜仁慕尼黑队的队歌《南部之星》(Stern des Südens)。

于尔根·特勒的母亲对那张摄于他父亲墓地的裸体写真表示强烈反对。他看着自己的那张照片说道:“我的母亲一点也不喜欢这张照片。她对这张照片表示强烈反对。”

如今,于尔根·特勒将足球用作与儿子Ed建立纽带的方式——这或许正与他自己的经历有关。他十分重视自己与儿子的关系,把这段关系放在至高无上的地位上。展览入口处的照片中展示的正是Ed在目睹2014年世界杯决赛中德国队1-0战胜阿根廷队时欢呼雀跃的场景。在这张照片里,Ed拥抱着他的父亲——两人既是父子,也是兄弟。德国队赢得最终的胜利时,两人的情感也得到了升华。

Ed正在观看2014年世界杯决赛,那是一段紧张的时光。拍摄:Juergen Teller

“他(指Ed)是个很棒的模特。我总是得向他征得拍摄他的许可。他有时同意,有时拒绝。如果他同意了,那么他一定是完全沉浸在了比赛当中。”

与之类似的作品还有许多。这次展览上展出了一台电视,这台电视的屏幕上播放的是于尔根·特勒观看德国在2002年的世界杯中以2-0输给巴西的那场比赛时的场景。在这段视频中,他时而抽烟喝酒,时而狂呼呐喊、破口大骂。《卫报》的评论人士称,这段视频“精彩地展现了男性的情绪波动。”

于尔根·特勒在20岁出头的时候突然决定搬往伦敦,他认为这是他一生中最大胆的决定。他说道,“我与我的英国朋友们一直保持着良好的友谊。不过,他们都没体会过(自己国家的球队)进入世界杯决赛的感觉,但我已经经历过了许多次。”他当时想,“我得把这一切记录下来。”

在2012年的欧洲冠军联赛决赛期间,于尔根·特勒让他的两个助手录下了他和Ed的伤心时刻:拜仁慕尼黑队最终在点球大战中输给了切尔西队。

他还记得自己当时笑着对Ed说,“这是一场‘双赢’比赛。如果我们能赢的话,那最好不过;如果我们输的话,还可以把这些记录卖给达莎。最终,她的确花了一大笔钱买下了这些记录。”后来,达莎·朱可娃把它作为礼物送给了她当时的丈夫罗曼·阿布拉莫维奇。

在2002年的世界杯决赛中,德国队输给了巴西队,于尔根·特勒觉得特别难受。拍摄:Juergen Teller

这场展览融合了一些有趣的技术元素:在展览上,有电视在播放于尔根·特勒在家观看德国队踢小组赛的视频(他还曾想过要把Ed或一些超模的视频也播放出来),还有电视在播放淘汰赛的视频——在德国被淘汰时,电视就只播放静止的画面。

这是于尔根·特勒第三次因为工作来到俄罗斯。关于前两次来到俄罗斯的经历,其中一次他已记不太清楚(据他说,“我只记得当时的交通状况”)。另一次是2011年的《Zeit》杂志肖像作品展——那场展览的举办地是莫斯科的多媒体艺术博物馆(Multimedia Art Museum),那批肖像的主人中还包括了跨性别女性模特安德烈雅·佩伊奇(Andreja Pejic)。

他希望Ed能来看看本次的展览。不过,关于是否该带Ed观赛,他仍有些犹豫:“我觉得这里的状况很难把握,你没法知道会有多危险。英国媒体上满是报道俄罗斯足球流氓的新闻。我不禁想,我还要不要带孩子去呢?”

此外,本次的展览上还有拜仁慕尼黑队球员的照片,于尔根·特勒自年轻时就一直十分崇拜这支队伍。其中一些照片里,他们展示着自己的纹身;在另一些照片里,他们正身着修身西装出席媒体活动。

于尔根·特勒和巴西传奇球星贝利在伦敦的合影,摄于2003年。拍摄:Juergen Teller

拜仁慕尼黑队的前教练佩普·瓜迪奥拉(Pep Guardiola)是唯一让于尔根·特勒“一见倾心的男性”。在某次与团队前往中国出差的过程中,他曾试图对佩普·瓜迪奥拉进行一对一的拍摄,但最终并未成功。他说道,“拜仁慕尼黑队的球员不好接近。但是,如果你能有机会和他们相处的话,就会发现他们真的很棒。不过,围绕着他们的一切就像一台机器一样持续不断地运转着。”他回忆道,为了应对媒体,球员们必须得不断从一地辗转到另外一地。

于尔根·特勒还补充道,“这和拍摄其他对象完全不一样。他们不想接受拍摄,但他们又无法不接受。”说到这里,他终于抽上了烟,我们的访谈也快要结束了。我问道,面见哪位球员的经历最让他印象深刻?他说道,他曾和贝利拍过“床照”,“不过我们并没有裸着身子就是了。”

他详细地为我讲述了这张合照背后的故事:在本世纪初时,他正要和他当时的女友、艺术品经销商Sadie Coles分手。他回忆道,“我们曾经热恋,但她觉得,‘我们还是只做朋友吧’。”那时,他们已有七周没说过话了。

于尔根·特勒希望贝利能替他美言几句。贝利爽快地答道:“当然可以!”于是,贝利给Sadie Coles打了个电话,接通时他的飞机刚刚降落在芝加哥,还在滑行。于尔根·特勒笑着说道,“贝利以他独有的魅力和她交谈了20分钟,他问了她最爱的球员,又问了一些关于巴西和艺术的问题。然后,他让我俩通了电话。”

最后,这对情侣改变了计划,在苏黎世见了一面——“后来,我们结婚了。”

翻译:王宁远

来源:卫报

原标题:Naked, trembling and drinking: Juergen Teller's riotous World Cup photograph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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