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何建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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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2001年美国“9·11事件”发生以来，恐怖主义终于以大摇大摆的姿势出现在全球人类面前。相应地，一批以恐怖主义为背景的政治电影、战争电影也随之而产生，《93航班》《慕尼黑》《猎杀本拉登》《危机13小时》等片都从不同角度对这一危害世界安全的毒瘤问题进行了剖析。

尽管这种泛政治化的影片从类型、题材上来说十分讨巧——既切合了当前电影艺术最为潮流、前沿的议题设置，又在商业与视觉上满足了观众最基本的需求。但要想在这样一个纷繁复杂的框架之下讲述一个不平凡的故事，仍然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

始料未及的是，就在这几日，众多影迷称之为“2016年口碑之作”的英国电影《天空之眼》被引进国内上映，此片正是这一题材的翘楚良作，仍未看过此片的观众，十分有必要去电影院观摩一番。

相比于其他一般战争片，《天空之眼》的故事设定要更符合现代战争的特征——不再是人山人海的巷战血拼，而是我们经常会在军事新闻中、军方披露信息中窥见的无人机作战模式。依靠卫星、无人机和情报人员提供的监视，配合神不知鬼不觉的远程导弹，及时发现恐怖分子并制止一场可能发生的人肉炸弹事件，决胜千里之外。

如果仅仅是无人机远程打击恐怖分子的故事，未免显得过于单薄且无聊，此片之所以赢得无数观众称赞，就在于影片在这样一个背景下设计了考验政治与人性的一环：发射一颗导弹就可以消灭几大恐怖分子头子，而“附带损伤”卖饼小女孩的出现彻底打乱了所有决策者的思路。

可能有很多人都会质疑此片的情节设计过分意淫人类美好的人性，以不切实际的姿态放大了一个“附带损伤”的可参考价值。但对于电影来说，电影的本质就是从小概率事件中发现真相，是在灾难和黑暗中捕捉人性的微光。电影如果做大概率事件，将全部变成科教片。

此片的精妙之处正是创作者将主题建构在“杀人vs救人”这样一个矛盾的命题之间，让观众感受到区别于其他一般战争电影的价值观——现代战争或许不再是枪林炮雨，安全使命与人性抉择的痛苦煎熬早已取代了一方消灭另一方的战争唯一论。

本片除了以全知视角讲述扣人心弦、令人紧张的情节之外，在政治讽刺方面也达到了一定高度，扩展了影片被读解的多义性。具体到细节，则是整个故事的主体决策者英国伦敦联合司令部，美国国务卿，肯尼亚情报人员等几方政治势力以“踢皮球”的方式处理这一两难选择。

海伦·米伦饰演的英国上校显然已追踪这批恐怖分子多年，欲在人肉炸弹这一血腥事件发生前通过导弹将其扼杀于萌芽；艾伦·瑞克曼饰演的上将则是伦敦指挥部的军方协调者，他的目标很简单，就是为了维护军人使命；唯一的一名坚定反对者则是政治女顾问，她看似感性执拗，实则深谙政治游戏规则；摇摆不定、唯恐承担责任的英国外交大臣、外交部长则极力将决定权推给别人；游走在刻板严肃的法律条文之间的司法部长更是以文字游戏成为不折不扣的墙头草。

看似参与决策整个“天眼”行动的各色政治人物都是站在自我角度及其立场做出的合理反应，没有特别的恶人，实则影片创作者正是通过这样一个近乎中立冷峻的态度对英国一向保守刻板的政治原则和隐忍妥协的岛国心态进行讽刺。

在观影过程中，观众极易将愤怒的情绪投射在海伦·米伦与艾伦·瑞克曼两个角色之上，因为全片看来似乎只有他们俩是最为积极，采取以不惜毁灭“附带损伤”为代价消灭恐怖分子，但如果深思斯内普教授的银幕独白，却会理解他们作为军人的选择。

此片导演是曾经以《黑帮暴徒》(当年被广泛的译为《救赎》）获得第78届奥斯卡最佳外语片奖的南非电影人加文·胡德。早在那部电影中，他就大打人性选择牌，将一名弃婴交付于贫民窟黑帮青年之手，赢得了奥斯卡的青睐。后来在《反恐疑云》中，他又以泛政治化的故事背景讲述了中央情报局对一个个体非人道化的处理方式。可以看出，此次《天空之眼》更延续且进一步提升了胡德导演的目光聚焦。

此外，本片节奏刚柔并济，在细节方面很好的运用了一些添加剂，使整部电影显得不那么僵硬、说教。

如影片特意将英国上校、无人机驾驶副手、情报人员，肯尼亚小孩设置成了女性角色，这样使得整部电影保持了很好的平衡感，而不至于显得过分男性化，体现了几分温情；又如艾伦作为将军，影片开端为女儿买礼物，结尾差点忘带礼物走，导演不动声色的向观众提示人与人之间不同命运的可悲之处。

再比如深陷敌阵的肯尼亚情报员“海盗哥”二度支使小男孩购买女孩大饼，其身在危险不忘援救的行为正与千里之外遥控自己的决策者形成鲜明的对比；为了说明极端宗教控制下的人们并未丧失追求正常生活的理想，创作者也特意将小女孩父母设置成了一对开明的夫妻。诸如此类微小的设计，确实可以看到影片创作者周全细致的态度。

当然任何一部电影不可能是十全十美的，这部片子的某些地方我认为还有改进的空间。比如此片风格在前半程较为冷峻克制，但在结尾时却陷入煽情（运用了慢镜头、温情音乐等），私以为这在一定程度上破坏了影片前半段营造的气氛，如果影片创作者可以更收一点，或许会达到更好的效果。

总而言之，《天空之眼》还是质量相当出众的一部影片。尤其弥足珍贵的，这也是伟大演员艾伦·瑞克曼最后出演的一部影片。在他逝世一周年之际，就让我们在中国的大银幕上，用这部政治惊悚佳作，来和永远的斯内普教授告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