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伯是村里一建筑队的领头，从小工做起，他已经在这个行当做了30多年。小工也称打杂的，工地上的搬运等由他们负责，除了刚开始跟着建筑队学习的男人，不少体力较弱的妇女也做。

中国广袤的农村地区，大多有自己的建筑队，领头常由那些对盖房子的各个流程都了解、又具有一定威望的人担当。建筑队现在一般都是10-20个人，领头经验丰富，走过周边十里八乡，想盖房子的人通常会自己找上门。

在大伯看来，现在的乡村建筑队跟他入行时比有了很大改变。大伯刚入行时，他参与最多的是盖新房，谁家孩子结婚，把村里这些有手艺的人叫在一起，房子就开始盖了，每个人根据自己承担工作的轻重分钱。大伯刚开始做小工时，工资是一天20元。

但这七八年，大伯明显感到找上门盖新房的人越来越少，自己领头盖的厂区却越来越多。一个孩子的家庭通常不会再自立门户，大多都是把家里的房子修缮然后装修。如果是要盖新房，一般都会选择盖楼房，这难度更大。

再就是厂区，多为瓷器厂。大伯生活的神垕镇位于河南省禹州市西部，神垕因钧瓷而繁荣驰名。早在唐代，神垕就已烧制出多彩的花瓷和钧瓷，到了北宋徽宗年间，钧瓷生产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被定为“宫廷御用珍品”。

中央电视7套《乡土》栏目《禹州寻宝》曾来过这个小镇拍摄。虽然没有官方统计瓷厂总数究竟有多少，但只要驱车进入神垕镇，每几分钟就能看到瓷厂和瓷器店。这几年，厂区的翻新也成为大伯收入的重要来源。

但在乡村盖房子的利润并不高，最大的变化是建房成本。他2008年盖的两层楼成本在5万元左右，现在同样的房子完工需要9万元左右。建筑材料里成本上升最多的是水泥，其次则是人力成本。小工的工资现在已经提升到80-120元/每天，大工的工资现在一般为180-230元/每天。

即便是工资翻了几番，对于年轻人也依然没有吸引力，要知道，同样的工作在城市里每天要高50-80元。年轻人多选择奔赴大城市，除了工资高，还可以见世面。

大伯对此感受复杂，一方面，自己年近60，没有像样的徒弟，几乎没有年轻人想来踏踏实实的学习“盖房”这门手艺。另一方面，他又觉得年轻人应该出去闯荡，再像他一样在家是没出息。

以前，建筑队里二十多岁、甚至十多岁的小年轻随处可见。现在他的建筑队最小的也已经38岁，多数人年纪集中在四五十多岁。不愿离家，又急需贴补家用，大伯的建筑队成了个名副其实的中老年建筑队。

一年到头，“我累死累活最多不过是赚了8万元，他们出去打工的哪个回来都比我多，所以还是出去好”。说到底，大伯还是羡慕外面的世界。有谁愿意一辈子呆在农村？

大伯劝诫我，“最好还是要好好学习，有知识到哪儿都不怕”。我想告诉他，现在中国最有钱的前十名里，有六七个都是盖房子当包工头出身，他们现在也是我这个新闻系研究生主要的报道对象。话到嘴边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