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谢明宏

编辑|李春晖

辞旧迎新，韩寒好像抢走了郭敬明的人生。

被炒作、抄袭等负面缠身的郭敬明，在2016年连遭挫败。而从“直男癌”主题曲炒作到“抄袭”风波，韩寒导演的《乘风破浪》，2017年春节档上映7天，票房逼近5亿。

或许，我们可以将韩寒视为郭敬明的文艺升级版？姿态好看，不被群嘲。

在电影《乘风破浪》中，穿越到1998年的邓超遇见了还在编程的马化腾；陈可辛的《新难兄难弟》里，穿越到60年代香港的梁朝伟碰到了还没发家的李嘉诚。

这两部前后相隔了近24年的电影，因相似的故事设定，引发了网友对韩寒“抄袭”的质疑。而又因陈可辛的一条微博，变得更加有趣：

“今天下午终于到戏院看了。韩寒真的非常会讲故事。从文字转移到影像，一点都没有障碍。其实会讲故事就是当导演最重要的诉求。他的电影感，节奏，和审美太好了。我，羡慕，妒忌。他聪明的解决了大部分穿越电影的硬伤。这包括了我们的新难兄难弟。恭喜，韩寒导演。希望能过十亿。这是对我们老老实实拍电影的人的最大鼓励。”

大导就是有深沉，此言一出，让这道八卦题的难度直逼高考语文的阅读理解。到底是陈导真心认可，还是内涵反讽，韩粉和韩黑以及更多的吃瓜群众莫衷一是。

而且陈可辛还嫌故事不够扑朔迷离，点赞了网友说他“既说了什么，好像也没说什么”的微博，仿佛真是别有深意了。

和这个时代的大多数八卦题一样，真相不是最重要，当事人的本意也可以放一边，反正我们吃瓜群众就是要表明自己的立场，站队才是最要紧的。时间这么紧，谁要和你讨论，我们只要表达。

硬糖君高考语文成绩挺好，但也不敢说就做对了这道阅读理解。姑且搁置争议，且不论陈可辛对韩寒是真羡慕还是假嫉妒。他其实提出了三个最为关键的问题：

（1）《乘风破浪》讲好故事了吗？

（2）穿越电影的硬伤是什么，韩寒解决了吗？

（3）陈可辛口中“老老实实拍电影的人”，究竟有没有包括韩寒？

不需乘风只是浪

《乘风破浪》讲述了1999年出身的邓超，穿越回到1998年，和自己的父亲彭于晏结成兄弟，遇见母亲赵丽颖的故事。

在硬糖君看来，从一开始，电影的选角和时间设置就出现重大失误：1999年出生的男主，就算不是TFboys，也应该是三石弟弟吴磊吧？再不行来个张一山也成。笑起来隐约可见鱼尾纹的邓超，真心不适合演男主。抑或，韩寒是想暗示，《乘风破浪》的时间点是2027年？

一般来说，穿越电影主题涉及到亲情的，主角和其父母都应该达成一次和解，以填补现实中关系破裂的缺憾。穿越是化解现实矛盾的手段，而非目的。

恰如1993年的《新难兄难弟》，就讲述了：

饰演儿子的梁朝伟非常瞧不起那个成日把“我为人人，人人为我”挂在嘴上的父亲梁家辉。待他穿梭时空跑到父亲年轻的时代，才以平辈视角，慢慢体会这个从年轻时一路被人背叛、欺骗、倒债，却仍能不改其对人“信任”此一价值之坚持的父亲，是多么珍贵、可爱、伟大。

而《乘风破浪》中邓超和父亲彭于晏和解的方式是什么？打架，无视社会主义法治和社会风俗逻辑的打群架。

首先是黑帮小头目罗力，强迫彭于晏罩着的KTV的女生提供色情服务。法盲彭于晏没有报警，而是企图以个人力量阻止；随后罗力绑架了小马，法盲父亲彭于晏带着法盲儿子邓超，和黑帮大打出手，还是没有报警；就连最后黑帮老大李荣浩打断了彭于晏一条腿，杀死兄弟六一，法盲彭于晏依旧没有报警。

反观金士杰饰演的警察金所长，在电影中的作为仅止于插科打诨。他在探查到邓超是可疑黑户口的时候，没有翻查公安档案和向上级汇报；在发现罗力一众小团伙非法持有枪支时，没有查验每平方厘米枪口比动能；在六一被杀失踪后以及彭于晏杀李荣浩之前，社会主义法制的存在被导演刻意忽略。

在此处插播一句，不知为何国产片的导演如此痴迷“打架”，几乎将“打架”和“青春”、“热血”画上等号。在王家卫、张嘉佳的电影《摆渡人》中，主角们重拾青春热血的方式，也是让这些中年人毫无道理的打起群架，仿佛不挂彩不足以彰显“我有青春”。硬糖君所度过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拟”岁月，肯定是个假青春吧。

再来谈父子和解，邓超穿越后没有挽救母亲，反而为了让自己能够“顺利出生”，将赵丽颖饰演的牛爱花这样大好女青年，强制推给“社会小混混”彭于晏。他对父亲混世的生活态度，不但不加以劝诫，反而高度认可“街头侠义”，并加入械斗黑帮的洪流中去。牛爱花产后抑郁的根源是丈夫的“不争气”，邓超的出现并不能改变牛爱花的境遇。

从更严肃的角度来看，以牛爱花为代表的一系列女性形象，在《乘风破浪》里，再次沦为男性的陪衬和附属。

赵丽颖要作为彭于晏考验帮派小弟的情色工具，一众KTV女服务员能否正经做生意要看罗力和彭于晏的争斗结果，甚至罗力的女友最后也坐进黑帮老大李荣浩的轿车里，再次完成了“妖艳贱货”的男性假想。

总之，在《乘风破浪》中，男人们快意恩仇，靠打杀。女人们不需乘风，只要浪。从主旨到叙事，都很难说讲好了一个本不难讲的故事。

祖母悖论

穿越题材的影视作品，总有一些时间悖论。其中最为著名的就是祖母悖论：

一个人通过时光隧道回到了过去，看到了自己的祖母，而不幸又将自己的祖母害死了，那么未来的这个人又从哪里来呢？既然没有了这个人，他又如何能够回到过去害死祖母，这样便产生了一个悖论。

优秀的穿越电影，总会尽量避免这类祖母悖论式的硬伤。陈可辛夸《乘风破浪》的硬伤处理得好，其实大有隐喻。硬糖君细看两部电影，认为无论是故事还是穿越硬伤处理，《新难兄难弟》都比《乘风破浪》更胜一筹。

《乘风破浪》中，邓超的母亲牛爱花已经怀孕，而邓超又已经穿越到1998年，那么邓超摸着牛爱花肚子的这一幕，就显得尤为生硬。观众不仅要发问，究竟牛爱花肚子里的那个是邓超，还是穿越回去的邓超是邓超本人?

《新难兄难弟》中梁朝伟饰演的楚原,他生活在90年代的香港,农历八月十五中秋节晚上8点一刻,他在街边被一行人无意中撞入一个地洞里,这一天报纸登载了一则消息:十年一遇的天文奇观,据称人们此晚可在特殊情形下穿越时空。楚原从地洞口爬出,发现自己真的回到了30年前,地点还是原来的地点,但却人事全非。

楚原在30年前与当时尚且年轻未婚的父亲称兄道弟，帮助父亲去追求他的母亲获得成功。时间渐至30年前的农历八月十五,楚原从报纸上看到一条同样的消息:十年一遇的天文奇观……楚原知道是与父亲和街坊们告别的时候了,他在月光下跳入同一个地洞,再次爬起来时，发现回到了现在,问了附近报摊上卖报纸的人，时间是当晚8点16分,距离第一次跌下地洞仅过了1分钟。

而与此同时,楚原的父亲在医院的病床上做了一个奇怪的梦：自己回到了30多年前的年轻时代。这段故事的创作者,力图在时间、地点、人物、环境、事件和故事发展经过等等诸多细节上都作了一一对应的描述，交代得十分清楚，这种精致性能起到几乎让人误以为真的效果。

《乘风破浪》中虽然也有父子共同做鸽子飞翔手势的细节，但一方面穿越的时间线模糊，如何改变了现实生活也并未交代清楚。

而陈可辛的“羡慕嫉妒”，也许是在感慨：2017年的大陆观众比24年前的香港观众，更容易对付。

老老实实

陈可辛对韩寒的鼓励，也是对当前中国电影人的警示：老老实实拍，才是最可贵的诚意。

《乘风破浪》在电影黑幕后致敬了《终结者》等一系列穿越影片，但并不意味着可以回避和《新难兄难弟》故事撞车的问题。如果“致敬”有用，那么此前甚至此后的很多人，都当免于被扔石头。

穿越的套路本就有限，而如果套路相同，却比前辈作品粗糙，就难免叫硬糖君这样记忆力还没有衰退的老观众，感到心里发堵了。

究竟是力挺还是内涵，时间终究会给出答案。不过这些年，韩寒一出现公关危机，就有各路大佬出来撑，也算是圈内关系硬的明证。

陈可辛微博关注的人不多，其中就有韩寒，并且老早就发明了敬称“韩总”。贾樟柯和杜琪峰，也不止一次对韩寒公开表示过欣赏。杜琪峰自己的电影都经常不站台宣传，《后会无期》的时候亦亲自上台。

照陈可辛的微博，值得他“羡慕嫉妒”的大陆导演又何止韩寒，简直车载斗量。他们不用老老实实的拍电影，凭着IP和流量明星就可以大捞一笔。就算他们的电影被指责抄袭和缺乏诚意，也依旧有粉丝目光如炬的指出：又不是一毛一样？你造他有多努力吗？

我们时常怀念香港电影的黄金时代，那个时候的一批导演和电影人，就算废寝忘食也还怕不够诚意。他们的倾心努力，构筑了香港电影无法复制的辉煌里程碑。

如《新难兄难弟》这样的电影，在当年仍难以跻身一流，而有画虎不成嫌疑的“姊妹篇”《乘风破浪》，却足以闪耀2017春节档。

“老老实实”，作为曾经香港电影的行业底线，如今成了对内地电影人可望而不可即的“吹毛求疵”。诚意，从来不是可以量化的客观标准，因此一旦陷入争论，就变得毫无意义。

当杀人放火金腰带的时候，大概没人愿意去修桥补路吧？资本从来不看诚意，但硬糖君希望中国电影人更多思量陈可辛那四个字：老老实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