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邵乐乐

以下是《三声》（微信公号ID:tosansheng）与《你好，旧时光》导演沙漠的对话整理：

朱振华老师是怎么找到你的？

沙漠：郑林（小糖人CEO）和刘畅是我师哥，他们俩推荐过我，华哥（朱振华）也听说过我，跟华哥见面之后聊的比较投缘。我自己也想尽快拍东西，觉得必须要动起来。因为我不是那种能够沉下心来两三年写一个剧本，然后再开始找投资拍摄的人。

我必须在行动中找寻自我。尤其是刚毕业之后，我心理状态也不稳定，今天想做这个故事，明天想做那个故事，每一个都半途而废。后来我觉得自己一定要做出一个东西出来见人见事，这是必须的。把步子先迈出去，剩下的再说。

所以背后一定要有一个机制推着你？

沙漠：对，这是我个人性格的关系。你不能说什么都做不出来，今天弄这个项目，明天弄那个项目，久而久之就会乱掉了，心里头也会很消极，慢慢的也会产生抗拒情绪，觉得每个人都在骗你，怀疑自己的才华，怀疑自己的能力。

所以我必须要做，一个项目或者一个剧本是第二位的，最重要的是我相信这波人，人对了事一定能做好。新人一定要有老司机带着。他们会带给你更多的资源经验，你才不会被别人榨干、被别人消耗。创作之外的东西其实就在榨干你、消耗你。

朱老师为什么会选你？

沙漠：按照他的话说，我比较有准。他看了我的短片《半岛孤儿》，觉得我对镜头有把握和判断。

拍《你好，旧时光》觉得有某种机制在帮助你吗？

沙漠：就是相信吧，华哥（朱振华）相信我。小糖人是新公司，为什么可以这么快出来？我觉得就是因为华哥的胆识、眼光和勇气。我也很敬佩他。

你怎么看朱老师在你的第一个作品当中的作用？

沙漠：他是可以帮我把导演真正需要的东西全部搞定的人。《你好，旧时光》拍摄超期20天，因为我们本来是按照《最好的我们》做的拍摄规划，但这个戏的体量、演员和场景都更庞大，所以原本90天拍了110天。要是在其他组里，导演肯定会被开掉的。但华哥帮我搞定一切，工作人员的超期、演员的档期这些都没有传到我的耳朵里。

好的制片人一定懂创作、不干涉创作，他知道你需要什么，能够帮你找到对的人。

当你知道自己可以拍一个大体量网剧的时候，第一反应是什么？

沙漠：第一反应就是别给人弄砸了。尤其这是我第一个带有社会属性的片子，要给人做好，我以前的作品学院属性更重一些。第一个作品会背负很多意义，它一部分决定了你的导演生涯是什么样的，也会犹豫到底要不要去拍网剧。后来我每过一点时间把这个包袱扔一点点，最后开机的时候整个人是很轻松的状态。

拍完之后，我也不再有所谓的那种包袱束缚自己，不再想着一定要先去磨一个特别牛的东西出来。第六代导演那个时候没有太多出路，只能去国外拿奖，但其实没有帮助中国电影扩大市场。还是第五代张艺谋、陈凯歌这些人返回来去扛这面旗、拓展市场规模，所以我觉得他们很伟大。等到我们这一代的时候，也许这面旗子是一个皇帝的新衣，但到我们这儿我们就得接住了。

你会觉得拍网剧的几位师哥跟你，大家有什么共同特征或审美么？

沙漠：我们没有统一的视听风格，我们这代人也没有时间或者机会再去创立一个新的视听体系。但我们对美还是有认知的，能够做出来好东西，让更多比我们年轻的人看着这样的东西长大。没准下一代会出现大师。但我们这个时代承载不了大师，大家都是一个更大的商业共同体。

对你来说，拍网剧可以满足你几个层次的需求？

沙漠：面对市场是首位的。你要去想怎么把故事讲明白了，让观众看懂、喜闻乐见。然后再去想自我表达，一个片子自我表达占到15%，一个导演就胜利了。以前的剧看不到导演，这个导演那个导演拍的片子没有区别，大家看的都是剧本跟演员。如果你能在一个剧里看出导演性格怎么样，这个有一定的作者作用。

现在很好的是，网络时代给了我们一个很好的机会。我们这几个人也算幸运，不是说多有能力，其实一直都有这个能力，我觉得我2015年拍东西的技法跟现在差不多。但是现在有这波互联网人在，他们懂制作。

所以更应该看到我们背后那只手。田里后面有工夫影业和常犇，吕行后面有齐康，我和刘畅后面有朱振华和郑林，还有戴莹。学校只教会我们美是什么，但我们也不知道观众想要什么，更多的是背后的这些人帮助我们把能力发挥到最大化，他们这些保护伞让我们可以排除自己想要的、符合市场需求的、有自我发挥的作品。

对我来说，网剧市场是处女地，提供了更大更多的可能性。电影市场永远是几个大公司、大佬之间的角力，我们是nobody，进不去的。现在这个阶段，我们可能可以先从网剧市场拿到筹码，然后再进入电影市场。

那你现在还有一定要拍电影的执念吗？

沙漠：我现在感觉市场骤变，一年前我还在想，拍个网剧会不会干扰我的创作。但我觉得现在当下的市场背景拍剧比拍电影更适合我一些。对我来说，电影这个目标会永远在那儿，你什么时候都能去够，它不会跑的。

你们圈子内部会存在鄙视链吗？

沙漠：没有，因为大家都不高贵。只要你做了好片子出来，就是好的。网大也是，一看镜头语言，大家就懂。这也是我们拍剧的原因，我们想对这个世界更开朗，更温柔。

现在是IP热潮，我们都是在帮人消化IP，但你能站直了不趴下，吃相不难看，能挑到自己适合的IP，然后转化成一个特牛逼的东西（就很牛）。这是时代赋予你的机会，你得抓住了。也许过几年IP潮一过，连挑的机会都没有。

以前的几代导演是英雄，第五代导演是电影制片厂给他们机会，第六代导演是电影节拿到的机会。我觉得这跟现在我们拍网剧一样，没有谁优谁劣，都是时代赋予的机会。我们都只是搭上这个时代列车的人而已。

你自己之前参加过很多影展，包括《半岛孤儿》《黑鱼》这些也都非常影展文艺范儿，为什么现在放弃这条路了？ 

沙漠：也不能说放弃吧，只是我从2012年拍完片子之后开始走影展，这五年走了一圈下来，发现更多人把文艺片当成自我保护的外衣。很多人拍了一个艺术片，非常个人表达，非常讲究艺术感。但这东西容易自我麻痹，文艺片不代表你有视听创新，它跟美国不一样，美国可能是一些很有想法的年轻人做一些很前卫的东西，反过来滋养电影。

但现在大家都说文艺片的春天好像来了。

沙漠：对。至少在院线电影的标准里，只有两种片子可以活下来。一种是小投资的文艺片，几十万到几百万，国外拿个奖，回国上映票房一千万，你完全可以赢的。另外一种是票房到十亿的超级大片。剩下几千万的片子大部分活不下去，被好莱坞大片和国产大片压得死死的。

我不太想重复拍那种艺术一点的、几百万的东西。但是大的不会给你，小的也不想拍的情况下，上不上下不下，你就只能在中间慢慢被消磨掉。所以，当没有人给我们大投资、我们自己也hold不住大投资的时候，几千万的网剧正好填补了我们的空档，让我们既可以去面对大众，又能获取合适的资金和帮助。

©三声原创内容 转载请联系授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