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篷车和马戏团的这50年

彼得·拉维利（Peter Lavery）《马戏团》（Circus Work）摄影作品的时间跨度已经有50年了，这一次，我们重温了1997年英国摄影杂志（British Journal of Photography）发表的一篇关于他的采访，当时《马戏团》刚面世30年。

马戏团表演结束了，加里，理查德和我“开始了我们的探险”。那时我们大约九岁，我们的目标是去看看老虎狮子的笼子，但我们遇到的是马戏团的一员，他坐在一辆大篷车的台阶上，抽着一支烟。我们当中最前卫的加里对他说：“太棒了！狮子的表演太赞了。你一定是个小丑！你叫什么名字？”（加里的直觉很直观，尽管这个演员的妆容可能给加里提供了些线索）

毫无疑问，小丑为了努力娱乐我们已经疲惫不堪，他抽了口烟，慢慢呼出一口气，吼道：“快滚吧，小屁孩！”

我可能记不清个别词语，但这段对话以及我对它的记忆是非常清晰的。那时候的我们并不受欢迎，因为我们不请自来，而且还在不经意间跨越了台前的幻景与舞台背后的现实之间的无形鸿沟。

在过去的26年里，彼得·拉维利一直在断断续续地试图跨越这一鸿沟，他再不是不请自来的宾客，而且还受到了马戏团热情的欢迎。这种热情随着岁月的流逝而增加，而且还是源于一个传统上被认为是与世隔绝的团队。最后，他在巴斯皇家摄影学会举办了一次展览，名为《马戏团》，一本同名书籍也随之诞生。

“我现在回到了马戏团，和照片上的这些人见了面。在1996年，我拍摄了很多这样的照片，因为我不想让岁月就这样无声逝去，所以我这次拍的照片比上世纪70年代中期拍的多很多。”

“例如小彼得·乔利的这张照片，当我拍下他的父亲彼得·乔利时，小彼得·乔利还没有出生。 很久之后的十一月，我回去了，二十年来我没有见过彼得·乔利，但他记得我，我也记得他。”

拉维利回忆道，乔利他们之所以对马戏这个行当感兴趣，其实是出于一种好奇心；在1974年，他们的迷你马戏团访问Fishguard时，他们被拉维利记录了下来。在团里，卡罗尔和彼得·乔利几乎承包了一切工作，搭篷、收钱、表演、什么都干。 如今，马戏团的分工更加公平了，他们的四个孩子也成了其中的一员。

“我在大学就已开始着手《马戏团》的摄影准备（拉维利拥有皇家艺术学院的摄影硕士学位）。 在我回到于韦克菲尔德（Wakefield）的家中时，我曾在利兹女王大厅（The Queen's Hall）观看了一场小米尼克斯（Winships Minicircus）的表演。 那里就是《马戏团》开始的地方。”

之后，拉维利开始了一段漫长的旅程，他跟随许多马戏团在英国和爱尔兰巡回演出。看来，租船和食宿费似乎都被用在了机遇的探寻当中，使得他们的住宿也就是在大篷车下的空地上。一般来说，拉维利会将一件衣服穿一天一夜，然后再换另一套。这样的流浪生活乍一看似乎很浪漫，但事实上，这是很不舒服的。然而，拉维利在这种情形下所表现出的明显的固执，以及希望与人们分享日常生活中的不适的意愿，可能就是拉维利和他的摄影工作可以被马戏团欣然接受的原因。

乍看之下，照片中色彩的缺乏似乎是反常的，因为颜色是表现马戏的吸引力的最棒的元素，不管是从小丑的杂耍、小丑服装的猩红色，还是到杂技演员服装的亮片绿宝石、蜡烛色、黄色和蔚蓝色的装饰。但是拉维利强调，这不是一份关于马戏团本身的写真，而是一系列艺术家的肖像，而黑白照片非常适合记录人类面孔的工作。在任何情况下，铂金印刷品的神奇光泽，都深受拉维利的喜爱。因此，展览中的大部分照片，可以说是有它自己的颜色。

拉维利的图片描绘了他对幻景背后的现实的关注，即在舞台妆容背后的人类面孔。因此，他为我们呈现出一系列的柔术师、食火者、动物驯兽师甚至持刀者的角色。所有华丽的服饰与马戏团普通的生活并置，所以我们可以看到他们面对各种离奇的背景，如一个在海边码头上的小丑、一个被茅草屋剪影映衬着的领班，或是一个在爱尔兰土地上倒立的平衡者。

但表演以外的生活其实并不容易。 它通常是潮湿的、狭窄的、泥泞的，有时是破旧的，伴有剥落的油漆、破碎的砖石和充满污迹的画布。但这一切对拉维利的工作没有任何讽刺意味，也不会因为这些场景而倍感伤心。 相反，这是一种相互尊重的感觉，也是一种相互之间的感情。

有一个故事贯穿了拉维利的照片，而且这个故事是不可忽略的——他记录了几十年来十几个家庭的发展进步和他们之间的关系。马戏团实质上是一个世代游戏，某些名字会贯穿整个故事，就像一个线索，如Baba Fossett、Elaine Courtney、Sophie Chipperfied等等。每个在马戏团世界里的人，似乎都和其他人有关系。

然而，并不是所有的表演者都能跟上节奏。拉维利注意到那些从马戏团生活中退休的人，以及他们目前的职业——花匠、古董家具修复师、帐篷出租商，也有人“嫁给了一个士兵，定居在爱尔兰”。早在拉维利开始描绘《马戏团》的那几年里，这样的事情就已经发生了。

在这方面，典型的例子包括最受欢迎的小丑—— Frankie Veronica Bailey（拉维利在他的就职典礼上拍摄了他的照片，当时是在利兹的女王大厅里)、Robert 'Bobo' Fossett以及Jimmy Buchanon。同样消失的还有世界上最小的大力士Tony Carrol，以及Ruslan Darbekov。Darbekov的遭遇或许是最可悲的，他是乌克兰人，在1988年访问了莫斯科国家马戏团（Moscow State Circus）。但在俄罗斯政治动乱之后，他被一个敌对派系杀害。

随着20世纪的结束，马戏团的行当也陷入了困境。大型的珍奇动物变得日益罕见，因为它们的饲养成本高昂，而且许多人认为它们参与到马戏活动中并不符合政治正确。不断上涨的成本和来自其他娱乐方式的竞争极大地削弱了马戏团的利润率。但是拉维利的照片给人们带来了希望，因为这些人如果不是幸存者，也将一无所有，所以他们已经习惯了面对逆境。

在布鲁斯·伯纳德（Bruce Bernard）给《马戏团》写的的前言中，他表达了这样的希望：人们看了这本书，可能会想让我们回到马戏团。我不知道会计师加里和律师理查德现在会不会和我一样渴望回到马戏团这一领域，但无论如何，其实这都只是一种徒劳的渴望。

你没法让时间倒流，因为时代一直在发展。

《马戏团》由彼得·拉维利创作，摄影所展示的画面至今已经覆盖了50年来的马戏历史，摄影展将于2月3日到4月15日在诺丁汉郡维尔贝克的哈利画廊（Harley Gallery）进行展出。

*《马戏团》2008～2015：

文中摄影作品均来自彼得·拉维利

翻译：谢晓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