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曼·雷遇见好莱坞

1940年秋天，曼·雷（Man Ray）在纽约的聚会上遇到一位卖领带的旅行推销员。那年夏初，这位美国艺术家刚刚从自己生活了接近二十年的巴黎重返故土。旅行推销员说他打算进行一次跨越全国的旅程，终点站是西海岸的洛杉矶。曼·雷决定搭趟便车，和推销员一同向洛杉矶出发。

那时的巴黎还是国际艺术世界的中心。对于一个长期生活在法国首都的先锋派艺术家而言，洛杉矶无疑是一个奇怪的选择。《曼·雷在洛杉矶》（Man Ray's LA）的策展人马克斯·泰彻（Max Teicher）表示：“二战期间，大部分离开欧洲的超现实主义艺术家都选择去纽约落脚。曼·雷的部分好友也都去了纽约，比如马歇尔·杜尚（Marcel Duchamp）以及萨尔瓦多·达利（Salvador Dalí）。但是曼·雷做出了一个极为独特的选择——去洛杉矶。他是唯一一位这样做的艺术家。”据悉，《曼·雷在洛杉矶》正在比弗利山庄的高古轩画廊（Gagosian Beverly Hills）进行展览，展出了曼·雷在1940年到1951年期间拍摄的大量照片。

1890年出生于费城的曼·雷原名艾曼纽尔·拉德尼茨基（Emmanuel Radnitzky）。至今人们尚不清楚他为什么会选择在美国西海岸待上整整十一年。不过，吸引他的可能是气候条件。他移居洛杉矶之后写道：“洛杉矶和法国南部某些地方很像。街道两旁种着棕榈树，随处可见低矮的灰泥墙民居。这里比法国多了一些整洁，少了一丝散乱。但是，洛杉矶和巴黎一样都有着明媚的阳光。”

与很多初来乍到的欧洲人一样，曼·雷对洛杉矶汽车交通的发达印象深刻。同时，路上行人稀少也令他非常难忘。他说：“我似乎是唯一一个步行的人。我独自悠闲地在街上漫步，遇到人口密集的住宅区就掉头。这里是一个适合人们生活一辈子的好地方。在这里安静地生活和工作就很知足，又何必去其他地方呢？”

与伊戈尔·斯特拉文斯基（Igor Stravinsky）和阿诺德·勋伯格（Arnold Schoenberg）等艺术细胞丰富的新来者一样，曼·雷也有一颗在电影行业施展抱负的雄心。泰彻说：“曼·雷遇到的唯一问题是不知道自己能以何种方式参与到电影行业中。电影行业讲究团队协作，然而艺术家更多追求的是单打独斗。”

很多好莱坞的电影工作者都想和这位闻名遐迩的超现实主义者合作，比如电影《月亮和六便士》（The Moon and Sixpence）的导演阿尔伯特·列文（Albert Lewin）。但曼·雷很少同意他们的合作请求。泰彻告诉我们：“曼·雷是一个非常坚定的人。如果他要拍电影，他就要负责所有的环节：从灯光到布景设计，一切都要在他的掌控之内。好莱坞的电影工作者觉得他好像疯了一般，因为这不是好莱坞流行的工作模式。”

虽然曼·雷喜欢称自己是画家，但让他更出名的还是摄影作品。他既拍摄实验性的艺术作品，也为《Vu》和《Harper's Bazaar》这样的杂志拍摄商业照片。曼·雷曾打算回归美国后不再为时尚界拍摄照片，但他最终还是一直为出版物拍照。在此过程中，他巧妙地改变了好莱坞明星在出版刊物上的形象。

泰彻说：“2018年的我们已经习惯面对这些有一丝戏剧感的照片。照片中的人物并不正对镜头，而是以不同寻常的方式摆出姿势。可在曼·雷发明此种拍摄方式的年代，这可是彻头彻尾的新鲜事物。我想这就是为什么人们认为他是一个极为优秀的时尚摄影师——他将艺术感带进了媒体界。”

曼·雷拍摄这些照片的方式很有趣。大量迷茫的先锋派艺术家从二战爆发前的巴黎移居洛杉矶，曼·雷与他们保持密切合作的方式也让人觉得趣味横生。

作为高古轩画廊与曼·雷基金会合作的第一个展览项目，新开幕的“曼·雷在洛杉矶”展出了拍摄于1943年的著名自拍人像——《半边胡须的自拍人像》（Self-Portrait with Half Beard）。照片中曼·雷直视镜头，左边的脸上胡子刮得干干净净，右边的脸上却保留了每一根胡须。这是泰彻最爱的照片之一。这位策展人解释说，《半边胡须的自拍人像》拍摄几年之后，一个名字极其恰当的展品目录将其收入其中——《不经意间，未完待续》（To Be Continued, Unnoticed）。

泰彻说：“在当时的洛杉矶，艺术并没有在社会中占据重要地位。作为著名的超现实主义艺术家，曼·雷在巴黎是文化的弄潮儿。但是在洛杉矶，艺术没有这么高的地位。他一半在巴黎，一半在洛杉矶。这就是他在洛杉矶采取的半出半入之法。”

曼·雷也不是和原来的圈子完全隔绝联系。杜尚曾经前来看他，他的朋友德国画家马克斯·恩斯特（Max Ernst）也在亚利桑那州西部安顿下来。除此之外，他还和在洛杉矶土生土长的日裔美国艺术家、建筑师野口勇（Isamu Noguchi）接触过。不过，《曼·雷在洛杉矶》既展示了他的局限性，也展示了这座城市的局限性。

泰彻将所有参展照片分为四组。第一组分布在曼·雷的自拍人像周围，主要是他妻子朱丽叶的照片以及几幅街景照；第二组主要是他拍摄的好莱坞明星照片；第三组照片的主角是一些身份不明的人物，泰彻说“历史档案缺失导致我们无法识别照片人物的身份”；最后一组体现的是他的艺术家朋友们，比如野口勇和斯特拉文斯基。泰彻解释说，这样的布展安排暗示了曼·雷想要在好莱坞大展拳脚雄心壮志背后的实际成就。泰彻表示：“不管他干了什么，去了哪里，曼·雷始终都是一个艺术家。”

据悉，比弗利山庄高古轩画廊《曼·雷在洛杉矶》展览将一直持续到今年2月17日。

文中图片来源：Man Ray Trust/Artists Rights Society (ARS)/ADAGP, Paris 2018；高古轩画廊 藏

（翻译：Nashville Predato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