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狗的骨灰竟然这么美|界面新闻

当我第一次看到玛丽·香农·约翰斯顿制作的这组名为《Stardust and Ashes》的照片时，我的丈夫靠到我的肩膀上轻声说道：“天哪，这是宇宙吗？”这些图画看起来就像是星系一样：猎户座，飞马座，狮子座，大犬座。但是事实上，这是以当地动物收容所的流浪狗火化后的骨灰为原料，用蓝晒法冲印出的写真图。这些流浪狗生前都曾遭人遗弃；它们找不到家，并且最终接受了被安乐死的命运。

这个项目在一开始的时候是有约翰斯顿私人情感的。这位艺术家的父亲在三年前去世，她用父亲的尸体做了自己的第一幅光感图。她将这幅最初的作品做成了一幅肖像：虽然父亲已经去世，但是这幅画成为了父亲去世之后留在她的记忆里的切实可见的证据。“我想过用这作为缅怀某人的一种方式，”她告诉我说。

约翰斯顿多年以来一直在为收容所里的动物奔走，一开始是通过她的纪录片《Breeding Ignorance》，之后又是通过她的系列照片《Landfill Dogs》。在后一个系列中，她拍摄了那些在一个曾经是填埋被安乐死的动物的公园里玩耍的狗狗。在这些她拍摄的狗狗里，有161只已经得到了救助或者收养，6只依然还在收容所里，有20只已经被安乐死。她的父亲在世的时候，也参与了一些照片的拍摄。

对于约翰斯通来说，在为父亲的去世感到悲痛的同时，她也理解了万物终有一死的道理。很少有人会知道那些无家可归的流浪狗的名字，当约翰斯顿第一次见证安乐死的时候，别人告诉她不要哭。如果她不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就需要离开这个房间。因此，她就只能内心深处默默缅怀这只逝去的没有名字的流浪狗。

虽然大多数收容所依然在使用填埋的方式处理被安乐死的狗狗的尸体，但是也有一些地方会用焚化的方法。约翰斯顿写了一份关于《Stardust and Ashes》项目的提案，并寄给了北卡罗莱纳州的收容所主管们，要求得到这些被火化的流浪狗的骨灰。拉特雷特县动物收容所的主管同意了她的要求。

在她去取狗狗骨灰的那一天，约翰斯顿看见了一只名叫亨利的比特犬。用约翰斯顿的话来形容，亨利是一个“绅士的巨人”。不过令人伤心的是，比特犬是最容易被人遗弃，并被安乐死的狗，这很大程度上是由于长期以来围绕着它们的偏见。根据一些人的估测，在美国平均每30秒钟就有一只斗牛犬被安乐死。

看到亨利的时候，约翰斯顿的手里还拿着装着其他狗狗骨灰的纸板箱。这时，这位摄影师做了一个决定：这个项目所有的收益都将捐赠给收容所里的动物们。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夫妇已经为亨利捐了款，用于治疗它的心丝虫病，这会让它得到收养的概率更大一些。约翰斯顿也同样捐了款。

带着这些骨灰一回到家，约翰斯顿就将它们放到了自家的后院。她小心翼翼地将骨灰撒到了感光织物上，并且将其暴露45分钟至两小时的时间。从中午到下午三点钟是太阳光最强烈的时间。她养的狗和猫通常都会在这片区域里面闲逛，但是只有一只名叫杰弗里的狗狗对约翰斯顿手头的事感兴趣。

“在我工作的时候，我能够非常清楚地意识到，我是在与那些不够幸运，没能找到家的动物们合作，”约翰斯顿说，“对我而言，带着尊敬的心情，有尊严地对待它们的骨灰是非常重要的事情。”在这些炎热的日子里，她的汗水有时会滴在感光织物上，然后留下痕迹。这一度让约翰斯顿感到沮丧，不过现在，她也愿意让自己的身体——自己的呼吸和双手与骨灰接触，创作出伟大的图画。最终的画的尺寸是8*10英寸，还制作了一幅5*7英寸的巨型壁画。由于画布都是织物，阳光是可以穿透它们的。

这位摄影师会收集并重新使用这些骨灰。如果在工作的时候骨灰倾撒到地上，她会用粉笔在周围画一个圈来记住位置。如果出于一些原因她不能用完所有的骨灰，约翰斯顿就会将剩下的骨灰和自己已去世的狗狗卢拉埋在一起——卢拉如今正长眠在院子里的一棵树下，周围都是石头。

《Stardust and Ashes》提醒着人们生命的无常，以及人类对待其他生灵的残忍做法。有意和无意的繁殖，以及缺乏对于流浪宠物的管制和绝育使得它们过度繁衍，很多动物正是因此而死。不过尽管如此，约翰斯顿的照片还是证明了告别的价值。这些狗狗永远也不会知道，我们在以这样的一种方式缅怀它们的离开。它们的身体已经逝去，但是也许我们铭记今天的他们，就可以在明天做的更好。那只得到过约翰斯顿帮助过的狗狗亨利，最终被一户好心的人家收养。

约翰斯顿作品的标题，就仿佛是葬礼上经常使用的一句话：尘归尘，土归土。在她的照片里，我们读到了《创世纪3：19》中的那句：你自尘土中来，也必将归于尘土。这些照片讲述的是那些被我们所忽略、生而渺小的动物们的故事，但是它们留给这个世界的，却是永存的。

转过头来再看这些由狗狗的骨灰做成的画，我的丈夫看着窗外的星空。当他问我：“这是宇宙吗？”我很想回答：“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