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安晶

编辑 | 张洁华

在朋友眼里，美国国务卿蒂勒森是一个“自律、直接”的人。他习惯以工程师的方法解决问题，住的房间往往是“一层楼里最干净的”。

在成为国务卿之前，蒂勒森的很多邻居并不知道埃克森美孚公司的CEO就住在隔壁；高中老师认为蒂勒森是一名低调的学生，“从不张扬”。

一直支持自由贸易和国际市场的蒂勒森于2015年在华盛顿经济俱乐部演讲时说过：“如果我们都照祖母们教我们的做，对人有礼貌，所有事情都会变得很简单。”

这样一个有着传统价值观的工程系毕业生，从一开始就和美国总统特朗普属于不同次元。

因此当他成为美国自第二次世界大战以来首位被开除的国务卿之时，美国媒体并不诧异。各大报纸在评论蒂勒森被下课时最喜欢用的表述是：他与特朗普的相识过于仓促，两人都还没摸清对方的路数就开始搭班上岗了。

从媒体曝出蒂勒森说特朗普是“白痴”、开会时翻白眼到对特朗普最憎恶的伊朗核问题协议的认同、称美国愿不设条件与朝鲜直接谈判；两人意见不合、蒂勒森要辞职的消息早就在坊间流传。

但据一同被开除的副国务卿高德斯坦（Steve Goldstein）所述，蒂勒森并没有想到会从Twitter上得知自己被炒鱿鱼的消息。

据《华盛顿邮报》报道，白宫官员称，当蒂勒森在3月上旬出访非洲时，白宫幕僚长凯利曾在3月10日半夜打电话给蒂勒森，告诉他特朗普想换人，而且是通过Twitter来宣布此消息，但发Twitter一事暂时被凯利劝阻。

在凯利的建议下，蒂勒森提前结束非洲之行于12日返回华盛顿。但据高德斯坦所说，凯利在电话中确实说了特朗普会发Twitter，但并没有说这条推文就是开除蒂勒森的“最终决定”，“蒂勒森直到今天（13日）才知道”。

13日的新闻发布会上，“声音颤抖”的蒂勒森称自己13日中午才接到特朗普的电话，此时距离特朗普发出的下课推文已经过了三个小时。

在讲话中，蒂勒森感谢了外交官同行和美国民众，其中特别感谢了美国防长马蒂斯；但他并没有感谢特朗普，也没有对特朗普的政策表示赞赏。接下来，蒂勒森将继续在美国国务院任职直到本月31日，完成交接工作。

中国人民大学国际关系学院副教授刁大明对界面新闻表示，特朗普如此着急让蒂勒森下课是与他想尽快兑现竞选承诺有关。

刁大明指出，在特朗普眼中，蒂勒森的想法过于“建制派”，不能帮助特朗普有效推进他的政策议程。

但具体来看，直接诱因还是3月7日宣布的美国朝鲜首脑会晤，“特朗普可能认为蒂勒森的执行力，再加上两人的貌合神离、意见不同，无法帮助他推动会谈的相关事务”，以兑现其竞选承诺。

在朝鲜问题上，蒂勒森和特朗普已经多次出现分歧。当蒂勒森寻求谈判解决朝核问题时，特朗普在Twitter上发文称“外交谈判是浪费时间”；而当白宫宣布将举行两国首脑会谈时，蒂勒森事先并不知情。

与蒂勒森不同，将接替国务卿之位的中情局局长蓬佩奥属于鹰派，对朝鲜、伊朗和俄罗斯的态度更为强硬。美国分析人士认为，从特朗普的立场出发，相比蒂勒森，蓬佩奥能在谈判中更好地代表特朗普的观点。

除了与特朗普意见不合之外，蒂勒森的缺乏外交经验以及美国国务院2018财年预算大幅缩水也让他在国务院内丢失了人气。有官员透露，国务院只有一名负责政策规划的高级助理在政策问题上力挺蒂勒森。

刁大明表示，在后期，国务院对蒂勒森的好感度有所上升，但初期对他的怨言很多，“很大原因是他作为国务院一把手，没能有效维持这个部门的影响力”。

除了没能在2018年的预算裁减中捍卫国务院的利益之外，在外交事务上，“军方群体也超越了国务院，发挥了更大的能量”，包括朝鲜半岛事务、阿富汗、叙利亚、反恐等领域。在部分外交官看来，“蒂勒森在白宫的斗争中表现比较软弱”。

反观蓬佩奥，与特朗普一样对气候变化持怀疑态度的他一直被视为蒂勒森的继任者。白宫官员称，蓬佩奥经常亲自给特朗普递送每日简报，一旦特朗普召唤，他会“小跑着前往”，回答特朗普的各种疑问。

在一些与中情局事务无关的会议上也经常能看到蓬佩奥的身影，因为“特朗普喜欢他”。

毕业于西点军校和哈佛法学院的蓬佩奥从政多年。2010年，他在共和党最大金主之一、石油大亨科赫兄弟的资助下当选议员。科赫兄弟为2016年的总统大选投入了近2.5亿美元，还计划为今年的中期选举砸下4亿美元。美国副总统彭斯也得到过科赫兄弟的资助。

刁大明认为，特朗普在选择让蓬佩奥担任国务卿时可能考虑到了科赫兄弟此类大财团的影响力，以此为“自己2020年竞选铺路”。

“但由于国务卿是一个重要的执行岗位，特朗普不会仅仅为了向科赫兄弟示好，将这个位置给一个科赫兄弟的代言人。更多是因为蓬佩奥与科赫兄弟的关系更近，所以更容易被特朗普看重。”

在这样的背景下，刁大明认为，由于蒂勒森的外交政策并没有成为主流方向，因此他的撤换本身不会对美国未来的外交政策方向产生重大影响；但蓬佩奥的上位会让美国的对外政策更偏鹰派。

“蓬佩奥本身是军人出身，这就意味着从国务院、国防部到总统安全事务委员会都会是军人背景的官员主导。这就降低了特朗普在决策思维上的多元性，因为他身边提供决策的人想法可能都是一样的。未来我们看到的外交政策可能会更加强硬、更加鹰派。另一方面，蓬佩奥的执行力可能更强，这样就能避免之前经常看到的情况：蒂勒森表态，但大家并不知道这是不是代表特朗普政府。蓬佩奥担任国务卿，可能会便于外界更准确解读特朗普政府的外交政策。”

除蒂勒森之外，此前有美国官员称，国家安全顾问麦克马斯特和白宫幕僚长凯利也可能在近期辞职。

刁大明认为，麦克马斯特离任是有原因可以追溯的，因为他在半岛问题上与马蒂斯、凯利等人的想法不同。马蒂斯等人强调极限施压、不采取军事手段；而麦克马斯特倾向于“有限打击”。

但刁大明称，按照通常情况，在外交防务领域，如果国务卿这样的重要职务发生人员调整的话，“其他的重要位置就需要保持稳定”。

而如果近期麦克马斯特或者其他重要职务也出现人员更换的话，“可以理解为特朗普开启了竞选模式”。

“说明特朗普想尽快兑现竞选承诺，实现外交突破，首先以换人来呈现新方案。这种状态不是治理状态，完全是一种竞选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