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岁的摄影师马修·卡斯特尔（Matthew Casteel）以ML·卡斯特尔（ML Casteel）的名字活跃在摄影界。他说：“我在弗吉尼亚州西南部长大。童年的环境让我养成习惯：见到退伍老兵后要向他们表示感谢。这是当时的社会规范。人们都认为老兵们为国家做出了巨大牺牲。随着时间发展，这种社会风气渐渐出现变化。退伍之后，老兵们过得并不如意。但是政府的官僚主义却对他们的困境无动于衷。”
在新书《美国人的内心世界》（American Interiors）中，卡斯特尔向全社会提起一场引人注目的控诉：受伤和厌战的退伍老兵为国家做出巨大牺牲，但是回国之后却没有得到应有的照顾和帮助。卡斯特尔的大胆之处在于，他的书中没有老兵的肖像照。相反，在北卡罗来纳州阿什维尔市（Asheville）一家退伍军人医院担任代客泊车服务员期间，他开始秘密拍摄老兵们车内的样子。这些冷酷而震撼的照片在书中发挥了巨大作用，让所有人看到冷漠的社会和腐朽的官僚对老兵的影响：他们在战场上饱受折磨，回国之后的日常生活也笼罩在战争的阴影之下。
《在胡德堡发动战争：军事社区的生活和不稳定》（Making War at Fort Hood: Life and Uncertainty in a Military Community）的作者肯尼斯·麦克利什（Kenneth MacLeish）在卡斯特尔新书后记中写下了一段发人深省的话，“很多照片风格客观冷静，看上去像是在罪案现场拍摄证据一样”，他指出，混乱的车内频繁出现各种充满隐喻的物品：枪支、刀具、注射器、色情杂志、压扁的啤酒罐以及装得满满的烟灰缸。在海外激烈的战斗中幸存下来后，老兵们的生活出现了巨大变化。
很多人的车内凌乱不堪，有些人的车内甚至有着大片污迹和成堆的杂物。爱人的照片、幸运符、圣像、旗帜、孩子们丢弃的玩具、拐杖、药瓶、喷枪、牙刷、袜子和彩票是老兵们车内的常见物品。一张照片中，车内有一顶印着“生活糟糕透顶”的棒球帽。另一张照片里，有人在一面小型美国国旗上写了“更美好的生活”几个字。
卡斯特尔说：“我每周替人停车上百次，很多车都有损坏。”在康涅狄格州哈特福特大学攻读摄影艺术硕士期间，他开始拍摄老兵车内的情况。“车内到处都是老兵缺乏社会重视的痕迹，在车主身上，也能发现同样的痕迹。我还遇到过几个一直住在车里的人。”
数据说明一切：美国七分之一的成年流浪汉是退伍老兵；五分之一在伊拉克和阿富汗驻派过的退伍老兵患有创伤后应激障碍（PTSD）；每天有22名退伍老兵选择自杀，相当平均每65分钟就有一人选择死亡。
卡斯特尔在那里做了七年的代客泊车服务员。在此期间，他用小型相机拍摄了上千张老兵们车内的照片。他的动作很快，因此同事从来没有发觉。最后，他已经有些沉迷：“有时候，我觉得眼前这辆车的场景似曾相识，好像之前拍过。”
五年前，我在柏林的一场安排密集的周末研讨会上遇到了几个哈特福特的学生。那是我第一次接触到卡斯特尔和他的作品。这是我见过的最震撼的系列作品，但他给我看的初版摄影集收录了150多张照片。经过修改，最终出版的版本只保留了55张。卡斯特尔笑着说：“我当时可能有点迷失。但我知道所有的照片都具有一致性，因为我总是在驾驶员的位置上拍摄车内情景。照片体现的就是老兵坐在车内眼中的景象。”
汽车是美国和美国摄影永远的象征。它代表着机动性、自由和独立。但是在卡斯特尔的照片里，汽车的象征意义却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他说：“汽车象征着人们追求自由的梦想。但是，梦想不一定都能变成现实。”
令人惊讶的是，《美国人内心世界》中很多照片表现的车辆都属于参加过早期战争的退伍老兵：越南战争，朝鲜战争，甚至还有几人参加过第二次世界大战。美国2100万退伍老兵里，有300万人曾经在伊拉克和阿富汗服役。
卡斯特尔说：“除非受伤严重，否则参加过近些年海湾战争和阿富汗战争的老兵更喜欢自己停车。他们正在老去。他们的生活都很艰难，无一例外。他们咬牙坚持，而退伍军人医院是可以找到自己人的地方。这里的人理解他们曾经的经历，也知道他们现在的苦恼。”
卡斯特尔和几个退伍老兵成为朋友，甚至还去老兵家里为他们拍摄正式的肖像照。但是他说：“不管怎样，我还是会拍摄老兵们车内的情景。”他给几个关系很好的老兵看了自己的作品，老兵们通常的反应都是说：“我的车里可不是这样。”他计划出版一本专刊，将全部收入都捐给退伍老兵慈善组织。
卡斯特尔表示：“我听过很多老兵的故事，也亲眼见过很多老兵因为曾经的经历而备受药物成瘾和健康问题折磨。我深深地被打动了。小时候我是一个很叛逆的孩子，加入过朋克摇滚乐队，也参加过反战活动。那时候我常说‘让战争见鬼去吧！’但我从来没想过老兵们生活的艰难。我遇到的老兵都在生活中苦苦挣扎，但他们也很酷炫，我总是被他们的宽宏大量所折服。他们给我以启迪，也改变了我思考的方式。”
（翻译：Nashville Predato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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