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枫

3月14日，证监会公布了有史以来最大的一笔罚单，北八道集团有限公司（下称“北八道集团”）因涉嫌多账户、运用巨额杠杆资金操纵多只次新股股票，将被证监会处以没一罚五的顶格处罚。56.7亿的罚没款金额震动市场。

近两年，操纵市场类案件成为证监会稽查执法的重点目标，而随着具体案情浮出水面，配资中介成为了多起案件的核心元素。正是在配资中介的帮助下，这些市场操纵团伙可以在短时间内“起高楼、聚账户”，行操纵之便。

另一方面，由于操纵主体和账户持有人之间几乎没有关联，这也给证监会稽查执法造成了很大的困难。

配资魅影

梳理近两年证监会查处的市场操纵案可以发现，在多起案例中出现了配资中介的身影。

“近年来，操纵市场呈现新的违法特征，其中之一就是操纵主体‘团伙化’，行为人依托固定群体、组织巨额资金、进行内部分工，有组织地实施操纵市场。”证监会新闻发言人高莉去年曾表示。

这其中依托“固定群体，组织巨额资金”指的便是配资中介。如2017年证监会公布的福达股份案中，配资中介就起到了核心的作用。

据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了解到，福达股份案中，操纵市场的团伙借助投资管理公司和私募机构的招牌，通过配资中介，以打入保证金或盈利分成的方式租借江浙闽地区的个人账户，控制私募产品和个人账户操纵股票。

事实上，在2015年股市波动期间，配资市场在监管层高压执法之下迅速萎缩，那么配资又是如何再次活跃起来？

“2015年股市剧烈波动之前的配资情况很严重，一些科技公司在里面起到了牵线搭桥的作用。一些公司把自己包装成互联网科技公司，但实际上是在为配资公司提供服务，使得配资账户可以很轻松地躲过管制，放大了配资的作用。但在这之后，以HOMS 系统为代表的系统配资几乎销声匿迹。”一位接近监管层的知情人士透露。

但民间配资却屡禁不止。前述知情人士讲道：“民间配资很难杜绝，因为他们是通过个人账户之间的民间借贷完成的，操纵市场多个账户之间的交易是通过任何单一个人线下沟通完成的。这种配资形式虽然效率低，但很难查得到，查得全。”

北八道案中，配资再次扮演了重要的角色。据了解，北八道集团及其实际控制人组建控制了一个分工明确的操盘团队，通过多个配资中介筹集资金数十亿元，控制了数百个股票账户。

证监会稽查人员告诉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北八道在这个案件中大量使用了配资公司，在江浙地区配资中介的服务尤其活跃，资金提供方将股票账户和资金提供给配资中介，再由配资中介把账户和钱交给北八道集团使用。此次北八道案中配资中介涉及股票账户有近百个，每个账户金额从几十万元到几千万元不等，规模很大。”

对于出借账户的主体来说，把账户和资金交由配资中介相当于一次收益较高的理财。

如福达股份案中，证监会稽查人员甚至发现一些配资中介聚拢的资金是来自于当地企业的经营资金。

“操纵市场的团伙使用杠杆资金进行套利，风险很大但获利很高，这种利益对实体企业家诱惑很大，有些企业家自己不好好经营企业，就把钱交给了他们。”前述接近监管层的知情人士透露。

武汉科技大学金融证券研究所所长董登新在接受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采访时表示：“虽然实业还没有放弃，但他们经营实体的心态已经受到了影响，因为这样来的钱总归是比正当经营实体要来得快，对企业家的诱惑很大。”

北八道案子也有类似的情形，资金和账户提供方拿到固定的年化收益，而配资中介收取一定的中介服务费，剩下巨额的非法收益由操作主体北八道集团所获取。

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还了解到，当配资中介遇到北八道集团这样的大客户时，提供的服务就更加精准到位，通常北八道集团打一通电话，中介就会很快把账号和资金转到北八道集团中去。

配资账户掩盖身份

这些市场操纵案中，配资中介除了能够在短时间内聚拢大量资金外，还有一个重要的作用是帮助市场操纵团伙利用繁杂的账户掩盖操纵的意图。

“操纵团伙大量使用表面上毫无关联的股票账户实施操纵行为，把这些违法行为隐藏在账户后面，使得其操作行为更具有隐蔽性。”证监会稽查人员指出。

在北八道案的调查过程中，稽查人员因此耗费了巨大精力。

“这些资金来自于五湖四海，我们的调查人员在两个多月的时间里，大概跑了十多省市自治区，调取了近千个银行账户，排查了四百多个股票账户，来追查这些账户资金的来源和去向。”证监会稽查人士回忆道。

与此同时，因为账户持有者并不清楚账户和资金的去向，因此在面对稽查人员的询问时，账户持有者经常会出现不配合以及有情绪抵触的情况。“发现账户异常后我们很难找到可以来回答和传话的人，没法了解具体情况。这给稽查带来了很大难度。”证监会稽查人员表示。

另据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了解，市场操纵团伙使用的账户由于异常操作被交易所发现后会被提醒2-3次，而一旦被提醒，这些操纵者就会放弃账户，同时配资中介可以持续提供新账户以供操纵团伙进行操作。

事实上，如今无论是线上线下的资金掮客依旧十分活跃，仍有许多机构提供配资的服务，而对于民间配资的监管目前也处于空白地带。

“账户和资金提供人和配资公司签订的合同是民间借贷合同，属于个人对个人或者个人对公司的合同，从合同和借贷关系来说都是合法的，因此很难遏制类似情况的发生。” 北京金诚同达律师事务所的一位律师表示。而上海创远律师事务所律师许峰也表示：“普通的民间借贷，即使看起来有配资属性，也不违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