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朗摄影师Fatemeh Baigmoradi说道,“在我小时候,家中有一本相册。我对它记忆犹新,它的封面是亮红色的。”不过,这本相册的封面并非它最重要的部分。多数家庭的相册中都塞满了照片,那些照片有的包有精美的镶边,有的边缘已经磨损,几乎要从那透明的塑料封套中脱落。Fatemeh Baigmoradi深入地追忆了自己的故事,而她家的相册内页,空空如也。
这些照片的缺失一定程度上与Fatemeh Baigmoradi的父亲有关。在发生于1979年的伊朗伊斯兰革命中,伊朗君主穆罕默德·礼萨·巴列维被鲁霍拉·穆萨维·霍梅尼领导的革命推翻。Fatemeh Baigmoradi的父亲是伊朗民族阵线的成员,该政党拥护民主,希望在国内实行自由选举以及君主立宪制。Fatemeh Baigmoradi说道,“30年前,在那场革命发生仅仅几年后,我的父亲烧毁了许多照片,那些照片涉及他作为伊朗民族阵线前成员的身份。”
这些照片拍摄于某些会议和社交场合,出入这些场合曾经是社会地位与政治参与的象征。几乎在一夜之间,这些照片却又成为了不利于照片中人物们的证据。“在那场革命之后,我的父亲和其他许多人迅速面临着遭到逮捕的风险,因此他们销毁了这些照片。在伊朗,我认识许多在革命后销毁照片的家庭。我在克尔曼(伊朗城市)遇见的一家人与我分享了他们家的相册,其中大部分的照片都被撕成了碎片,因为其中有前首相(在革命后被处死)的身影。”
在2016年以前,Fatemeh Baigmoradi并未打算过要拿这些遗失的照片创作作品。就在那年,她得知自己的父母烧毁过某些照片,这使她决心创作一组系列照片,主题正是她的亲戚们。在此前的15年里,Fatemeh Baigmoradi和她的家人们与世界上的许多人们一样,依赖Skype这样的电子平台传输照片。因此,她对实体的家庭照感到十分怀念,这种感触激发了她心中的灵感。在此后前往伊朗的旅行途中,她开始着手收集一份家庭照片档案。很快,她注意到这些照片上往往开着大洞。“2016年,我拜访了我的父母。在那期间,他们与我分享了用焚烧的方法处理掉那些照片的经历。这种行为非常激进且充满痛苦,它解释了他们为何在过去很多年里对照片提不起兴趣。我的父母,至少我父亲内心里的某些东西似乎在30年前与那些照片被一起烧毁了,取而代之的是恐惧与麻木。”
Fatemeh Baigmoradi还着手研究了她的朋友和邻居们提供的影像资料。她想起一位密友送给她的特别礼物:满满一盒底片。这些底片原本属于她朋友的祖父,其中很多都拍摄于革命爆发前的数十年内。Fatemeh Baigmoradi坦言,“看到我的城市和那里的人们在那个时期内的模样,我的呼吸都要停止了。”不过,她经手的许多相册中都只剩下为数不多的照片。显然,许多照片已被人取走。她说道,“对我而言,留白的空间比那些存世的照片道出了更多东西。”
Fatemeh Baigmoradi想象了父亲是如何烧毁了那些照片,并对他的这一举动产生了兴趣,决定加以模仿。她开始扫描那些老照片,并用化学手段重制它们。在制作好每份照片后,她用手电筒或蜡烛烧毁照片的一部分。当被问到如何选择需要隐去的人物时,她回应道,照片中的一些人是政治人物,他们曾反对或是损害过伊朗政府。她说道,“我处理的部分照片拍摄于具有一定敏感与机密性的场合。当然,在某些情况下,我会编造故事并选择不同的人隐去。”
题为“It's Hard to Kill”(记忆难以抹杀)的项目最终成形,其核心正是记忆的可变性。这一系列中的照片虽然属于某个陌生人的家庭,但画面上隐去的面庞允许读者代入属于自己的记忆——这方具有创造性的空间激活了主观的回忆。这样一来,我们的回忆、Fatemeh Baigmoradi的回忆以及照片主人们的回忆交织在一起,让褪色的场景焕发新生,让消逝的瞬间复苏,并把它们带进了当下。
这样理解的话,该系列标题“It's Hard to Kill”中的“It”(记忆)的确“难以抹杀”:不管是恐惧还是审查制度都不能磨灭过去,该系列就是证明。Fatemeh Baigmoradi说得好:“历史难以抹杀。有些人的想法与信仰无论如何被打压,都永不磨灭。”
翻译:王宁远
来源:LensCulture
原标题:It's Hard to Kill: Searching for the Remains of Iran's Revolution
最新更新时间:04/14 14: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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