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法治周末特约撰稿 姜姝

在法国，有句顺口溜：春天工作，夏天度假，秋天罢工，冬天过节。如今4月的巴黎宛如花海，法国铁路工人却又“不合时宜”地闹起了罢工。法国国铁公司4月1日发出通告，提醒乘客准备迎接持续3个月的列车“大规模停运”。

法国总理爱德华·菲利普4月3日在议会说，国铁现有运营方式难以为继，政府将继续推进国铁改革。“我尊重罢工者，因为罢工是宪法规定的权利……我们也需要尊重数以百万计需要上班的法国人民。”

堵塞路段达370公里

法国国铁4月1日发布的通告称，列车驾驶员及其他铁路系统职工定于4月2日晚陆续开始罢工。受此影响，法国铁路交通将“大受干扰”：法国高速列车TGV仅八分之一、地区列车剩大约五分之一仍正常营运，大部分城郊往返列车取消。

国铁总裁纪尧姆·佩皮警告，罢工还可能导致部分铁路路线全线暂停营运，且负面影响可能日益恶化。按照工会发布的计划，罢工将持续至6月28日，其间每五天有两天为“罢工时段”。

“恢复正常营运3天后，又将开始下一轮罢工。这将彻底打乱我们的工作秩序。”佩皮告诉《星期日报》。他提醒全国450万日常依赖火车出行的通勤一族，准备忍受近3个月的交通不便。

法国每天有450万人靠铁路通勤，列车大规模停运造成巨大影响。家住里尔、在巴黎工作的乘客让·纳阿维亚向法新社记者抱怨：“我下午一点开始上班。你知道我得几点起床吗？早上5点。”

另一名在人潮中等车的银行职员帕斯卡尔·拉尼耶说：“我理解他们想要守住自己那块蛋糕，但或许有其他办法去做这件事。”

列车停运导致巴黎路面交通堵塞，当地交通状况监测网站称，4月3日早高峰时段，巴黎堵塞路段达370公里。

停运因铁路职工罢工而起，罢工皆为抗议总统埃马纽埃尔·马克龙推行国铁改革，动了他们的“奶酪”。

为改善国铁负债和亏损状况，马克龙政府打算整改国铁，新规定包括新入职国铁员工不再享受“终身饭碗”和提前退休待遇。国铁员工担心，这是政府把国铁“私有化”的第一步。48%的国铁员工，包括77%的列车司机，参与了4月3日至4日第一轮罢工。

在法国，根据行业和工作性质不同，战后50年间逐渐建立起17种国有部门职工和国家公务员的“特殊退休制”；铁路员工就是其中之一，且他们是“终身制地位”，除了特殊情况，几乎没有被辞退的可能性。考虑到铁路员工工作辛苦，节假日不能休息，安全责任重大等原因，他们的一般职员可以57岁退休，火车司机52岁即可退休；他们只需缴纳37.5年的养老金，就可领取全额退休金。

但私营部门员工必须62岁退休，且必须缴纳40年养老金。为了维护这种“特殊退休制”，国有部门员工和公务员们在近20多年间掀起了多次罢工运动。今年始于4月3日的这次罢工看上去也是“例行罢工”之一，只是从形式上看战线拉的前所未有的长。

马克龙改革雄心依旧

同期发起罢工的还有垃圾收集工、电力及其他能源系统部分员工以及法国航空公司空勤和地勤人员。这将是马克龙去年5月当选以来遭遇的最大罢工潮。

马克龙上任后积极推动劳动市场改革，松绑现有劳动法对企业雇工多项限制，以刺激就业、投资和经济增长，受企业欢迎，但因削减劳方福利而惹恼各行业工会。

法新社报道，国铁内部融合法国几大工会势力，罢工将“检验”法国传统上势力强大的工会组织还有多少“能量”。据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统计，法国工人参加工会比例近年下降严重，当前略超11%，在欧洲联盟成员国中属最低一档水平。

法国国铁为法国最大国营公司之一，是欧洲第三大铁路公司(仅次于德国铁路公司和俄罗斯铁路公司)，员工约14.6万人，目前有460亿欧元债务。根据法荷航空联合公司前任总裁斯皮内塔在今年2月25日向政府递交的一份题为《铁路交通的未来》的报告，法国政府于3月14日公布了初步的法国铁路改革授权法案。

该法案希望通过政令方式对法铁进行重大改革。此次铁路改革的重点一是引进市场机制、部分自负盈亏；二是停止给予新招入职员“铁路员工”的身份，取消铁路员工相关福利待遇等。

这引起了法国工会的强烈反应，呼吁铁路员工进行长期虚线式罢工。3月22日，针对马克龙政府推行的相关改革措施，铁路员工已参加了公务员游行(马克龙政府预期减少12万公务员岗位引发的公务员游行运动)；但相关诉求并未得到相应的答复，工会希望通过此次罢工能进一步给政府施加压力。

1995年的铁路员工大罢工的胜利让时下正在进行罢工的铁路员工们信心满满。他们认为2018年和1995年有许多相似之处。比如都是新总统刚刚任职，总理们都想大刀破斧的改革；经济在这两个时期都是复苏阶段，之前的经济低潮期的民众不满情绪会在此时有所爆发，民众的情绪容易受到感染。

但是今非昔比，2018年并不一定可以复制当年的成功。

其一，如今的法国人更多的用一种温和的目光来看待改革。根据第一期的政府民意调查，69%的民众支持取消铁路员工特权。近30年时间，铁路业务缺乏资金投入，民众日常生活受到影响，火车经常性晚点，事故频发。法国民众已改变了以往对法铁的良好印象。

其二，马克龙是一个改革派总统，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他已经对税收、失业保险金及职业培训等做了大刀阔斧的改革。在法国过去的半个世纪里，除了密特朗之外，其他总统从未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就触碰了如此多的改革项目。

在其参与总统选举之时，马克龙就提出“铁路员工”的工作规则需要“进化”。可见现任法国总统“啃骨头”的决心和勇气。

法国舆论研究所4月1日发布民调结果显示，超过一半调查对象认为这次罢工“不合理”。法国国铁公司总裁纪尧姆·佩皮说，这场罢工可能使国铁每天损失2000万欧元(约合1.5亿元人民币)收入。国铁当前负债总额近470亿欧元(约合3633亿元人民币)并以每年30亿欧元(约合232亿元人民币)规模递增。

罢工更像一种休闲的散步

实际上，罢工就像法国人的一日三餐不可或缺，并由此把罢工演绎成一种文化、一种社会风情，能做到这样的估计也只有散漫、悠闲的法国人了。

说起法国人爱罢工、游行，其历史渊源要追溯到1789年起始的法国大革命。当时新兴的资产阶级，为维护自身权益、限制封建王权，强调“天赋人权、三权分立”民主思想，发动并领导了以攻占象征封建统治的巴士底狱为标志的大革命。

大革命结束了法国一千多年的君主专制制度，传播了自由、民主、平等的思想，震撼了整个欧洲大陆的封建秩序，法国也成为世界历史上唯一一个把皇帝推上断头台的国家。

另外，“五·一”国际劳动节虽源于1886年的美国芝加哥工人大游行，但最终确立是1889年在巴黎的第二国际世界工人运动组织争取的，并规定每年的3月8日为国际妇女节，创始了8小时工作制。

关于巴黎、关于法国人长期抗争的运动不胜枚举，也正是这些运动给除了法国人之外的世界人民以启发和教育，并为劳动者争取了越来越多的权益。罢工、游行就如同基因一样嵌入在法国人身上，并成为种族标签，以致构成了法国文化的一部分，也逐渐发展成法国社会的独特风情。

罢工是法国的一种的社会文化，所以全无我们通过媒体看到的某些示威游行的悲情场景：群情激昂、慷慨陈词、愤怒面孔……法国的罢工更像一种休闲的散步、行走，人们兴高采烈、热热闹闹、嘻嘻哈哈，像庆祝某个节日一样。

为维护法国人自由、平等的权益，罢工的权利是写进法国宪法的，正因为有国家根本大法的保护，所以大家罢起工来才如此的随心所欲。

可罢工给民众生活带来很多不便，给经济带来损失，给旅游大国的国际形象带来负面影响，难道大家不烦吗？而一向浪漫的法国人却对此习以为常，并富有哲理的表示：没有办法，只能随遇而安，因为这就是生活。

(作者系南京农业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讲师、国际关系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