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岁的科比·布莱恩特在2014-15季打完13场后，场均得分26.7联盟第一。

以及：每晚出手24次。即便在他辉煌的职业生涯，这也是第二高的纪录了。此前，只有2005-06季，每晚出手27次的他，比现在更凶猛。众所周知，那就是他场均35.4分、单场81分的末日狂奔赛季——八年前的故事了。

再挖深一点：2005-06季，科比那年场均41分钟出手27次；而本季科比场均35分钟出手24次。在单位时间上，依然是本季最多。所以：我们正在看到十八年以来，攻击频率最高的科比·布莱恩特。这感觉多少有些像某个传说：60年代没事用敞篷车载着一群世界小姐级美女晃荡的乔治·贝斯特，到了80年代，容貌已被酒精和时间摧毁了大半，但车里的女孩并没减少。一个记者曾经在南安普顿街头大嚷：“乔治，悠着点！”贝斯特回以一串大笑。

说真的：34岁跟腱断裂，受伤一年之后复出，还能有这样冠绝联盟的体力——投篮是个力气活，尤其科比的投篮几乎没有舒适的定点空位投篮——这本身都算个小奇迹了。

实际上，这并不像是教练的决定。开季一星期，拜伦·斯科特教练就说了：“我得提醒科比，不要常去接球，就让那些人自己打，因为有时你得让他们自己犯错误。他有时太尝试让队友走出窘境了，这是他的习惯，他得改。虽然很难，他是那种‘不行的话我来自己干’那种人，因为他是个天生斗士……”

翻译：“科比，你不要经常去接球，你要让他们自己打啊！”

那么，支撑科比的动力是什么？ESPN提醒大家说，科比的总得分快要超过乔丹了……不过，等等，单是这样，就太简单些了。

稍微了解科比过去的人，都知道禅师说过的那个故事：在高中时，科比并不介意让洛马里昂高中在前三节比分落后，然后，他在第四节独挽狂澜。这是他一生爱好的缩影。2000年总决赛第四场，鲨鱼下场，刚伤愈复出的科比接管了比赛，干掉了步行者。2000-01季，他开始和鲨鱼抢出手。2002-03季，他取代鲨鱼成为湖人首席攻击手。2003-04季，在去鹰郡出庭之后，他还赶回来打比赛，完成了绝杀。鲨鱼东奔迈阿密后，科比在2005-06季场均35分，是1987年乔丹场均37分以来的单季纪录。2007年春天湖人连败时，科比连续四场打出50分，包括两场60分。2010年，他只有七根手指可以用，然后常规赛完成七个绝杀，季后赛对太阳之战前他抽了膝盖积水，然后完全统治了凤凰城。

他的偏执好胜，已经无需多言。一个很微妙的倾向是，科比不止于偏执好胜，他简直喜欢逆境。

当年乔丹的特征之一，用赫西·霍金斯的说法，“他不止是击倒你，他要刺穿你的心脏。”科比在这一点上也如是。他们俩飞扬灵动的打法，很容易让人忽视，乔丹和科比在比赛本质上都残忍凶猛。他们可以打飘逸轻灵的比赛，也可以适应暴力血腥的比赛。乔丹在上世纪90年代遇到尼克斯那样凶暴的比赛就如鲨鱼见血般兴奋，科比则碰见对抗激烈、互相递肘子、你来我往卯上劲儿的比赛就快乐。迄今为止最强的科比，是2005-07那两年：那两年的湖人实在没什么希望，但科比可以自由挥洒的独自挑战世界。2010年那支湖人则进攻沉钝，常规赛举步艰难，但科比却比前一季打得兴奋许多。

一个细节是：即便是禅师这样疏导情绪的老狐狸，也从来没试图限制科比的得分。在湖人2005-10那几年，他更像是默默教导三角进攻，让其他人各司其职，让科比不要分心持球权，可以专心进攻。

回到2014-15季。

科比很忙。他一边每晚投篮24次，一边陈述着他的想法：他认为顶尖巨星就是不该给薪水打折（因为全世界都在谈论他在湖人拿的超高额合同）；他还挂念着ESPN给他的排名；他说他不会离开湖人（一度甚嚣尘上，认为湖人想要把他送去尼克斯）。

我们都心知肚明：他的职业生涯去日无多；他终生都想为冠军而战，但眼下这支球队离冠军的距离着实不近。他和湖人像一对表面相敬如宾，但彼此心知肚明的老夫妻。科比没得选择了：这不是2004或2007，他可以威胁要走了。他已经成为湖人的一部分。所以他只能承当下这一切。

但恰好是这一切的逆境，成为了他的动力，成为了他每晚奋斗的动力。比起那些为了冠军，必须强自压抑自己强烈个性的岁月，现在的科比，更像是回到了自己。似乎是知道时日无多，所以，他多少有些像伍子胥所谓“日暮途穷，故倒行而逆施”。周折了一辈子，不耐了，就在最能激发他热血的逆境里，一路砍击着巨人般的风车。

就像一个把世界当作敌人的骑士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