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画虎

叶尔凡江小时候第一次踢球是在家属院里。

没有绿茵，只有坚硬的水泥篮球地，或坑坑洼洼的土路，跑起来灰尘能扬半米多高。球门是一个放倒的垃圾桶，经常二三十个小孩一起踢，抢作一团。尽管条件简陋，小叶尔凡江还是能和伙伴们踢上一整天。

在新疆，人们对足球有一种与生俱来的热忱。很多人对足球的初始记忆和叶尔凡江一样，是从新疆某地的某个小区、家属院或某条小巷开始的。

作为中国最早接触足球教育的地区，新疆足球有着悠久的历史。19世纪80年代起，足球就传入新疆，在校园里广受欢迎。

中国很少有地方能像新疆一样，有如此广泛的足球受众基础和良好的足球氛围。据不完全统计，如今新疆有数十万常年参与足球运动的人群，是中国足球人口最多的省区市之一。

每年，南北疆各地都会不时开展乡镇足球比赛。这些乡镇足球比赛就像盛大的节日，会吸引方圆几十公里内的上万群众观看。在足球之乡阿图什的一场乡镇足球比赛现场，许多人甚至特地放下工作来看，为自己村的球队呐喊助威。

在这样的环境下，耳濡目染，新疆各民族小孩往往四五岁起就开始接触足球。

从小踢野球长大的孩子们，就跟巴西街边踢球的孩子一样，实战经验和脚下功夫都相当了得，大量的练习也让他们相比国内其他地区的小孩普遍更出色。只是后续发展道路并不好走。

这些街头踢球长大的孩子，如果想继续踢球，一般得先继续学业，找机会进入校队，代表学校去外面比赛，或者花重金去专门的足球学校培养，表现抢眼的有可能会被教练或经纪人相中，获得去东部发达省份职业球队下面梯队继续踢球的机会。如果连上学的机会都没有，就有可能早早外出打工，终生与足球无缘。

叶尔凡江算是其中比较幸运的。11岁，他被学校教练相中进入校队；15岁，通过参加比赛，获得了前往德国拜仁慕尼黑俱乐部培训的机会，并在回国后加入河南建业的U17梯队。

大多数职业足球俱乐部分为三线，一线队是大队，二线队是预备队，梯队就是三线队，主要负责为俱乐部培养新人。叶尔凡江告诉我们，他在河南建业U17梯队时，签的第一份合同是培训合同。“每个月发800块生活费，包吃包住。”

微薄的薪水，陌生环境带来的挑战，让年轻球员们望而却步。当时和叶尔凡江一起去的5个新疆球员，除了他和另一个转型做教练的，其他人都先后离开了足球领域。在河南建业待了两年后，叶尔凡江没有和球队续约，选择回到新疆，参加全运会队。

这一点上，叶尔凡江仍是幸运的。踢完全运会，他成功进入了新疆天山雪豹一线队。而那些没有被俱乐部相中的球员，很多人职业生涯可能就此画上句号。有做小生意的，有当公务员的，也有窘迫地去当小区保安的。

在国内许多业余级别的球赛中，新疆的球队往往可以“横扫”其他地区。但同时，却很少有新疆球员能出现在中国高水平的职业联赛平台上乃至入选国家队。

2013年，曾有媒体报道过新疆全运足球队球员历经49小时站票回家事件。

对于当时没有职业球队的新疆足球来说，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全运会足球赛。在广东集训结束返回新疆时，新疆全运队的球员只能乘坐火车回家。由于没有买到坐票，这些球员必须忍受长达49小时的站票。

“新疆学校里的足球教练跟体育老师差不多，战术都没有，训练完就先热热身，跑跑步，然后做准备活动，开始分两队踢比赛。”新疆有好的土壤和好苗子，但因为种种原因，从青少年足球培训到职业化，一直没能建立成熟的足球培养体系。

2014年成立的新疆天山雪豹足球队，是新疆第一支真正意义上的职业足球队，被新疆足协寄予厚望。

这支球队的前身是湖北黄石华凯尔足球俱乐部，因为资金出现困难，几经辗转才来到新疆。球队班底变化不大，主要还是之前的湖北老球员，近两年逐渐引入了更多年轻的维族、哈萨克族球员以及外援。叶尔凡江是在俱乐部从湖北黄石迁到乌鲁木齐的时候被招进去的。

但到目前为止，叶尔凡江得到的上场机会并不多。“我印象最深刻的是我的处子秀，去上海踢客场，对战上海申鑫，发现自己在首发阵容里，在最后一个时刻给外援巴巴卡助攻了一个球。”

一方面想培养更多本土新人，一方面又要顾及球队成绩，这让新疆天山雪豹队打得多少有些挣扎。

在2018年上半赛季，历经13轮比赛后，天山雪豹仅仅积五分，现阶段中甲排名垫底。为了摆脱保级绝境，6月6日，新疆天山雪豹从西班牙挖来了曾效力过阿森纳、皇马、马竞等顶级球队的巨星雷耶斯。

而今年5月，新疆雪豹U19青年队在主场2:0击败上海绿地申花豪取五连胜，高居U19青超联赛A组的积分榜首位时，有网友吐槽，“新疆天山雪豹主队与U19成绩真是云泥之别。”

尽管球队垫底，新疆球迷依然没有放弃对天山雪豹的支持。“虽然是从湖北迁移过来的球队，但我们不会把它当做外人看待。”每到客场，都会有大量新疆球迷自发组织前去捧场，给球队加油呐喊。

叶尔凡江的故事，某种层面上来说，就是新疆足球的故事。

现如今，新疆足协寄希望于通过天山雪豹这支中甲球队，培养出更多新疆本土职业球员。虽然这一切仅仅是开始，但这无疑可以让更多有天分的新疆少年有机会走向更高水平的职业联赛。

如果没有真正的足球文化熏陶，没有更专业训练和指导，没有健全的足球教育培养体系……再努力的付出，可能留下的也只是一个又一个新疆足球传说和泯然众人的天才少年，而我们期待改变的到来。

不管是新疆足球也好，中国足球也好，都任重道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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