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筑毁坏是人们熟悉的战争副产品，但战争对城市的影响远超于砖块和灰浆。我们可以从那些受到战争破坏最严重的城市学到什么？

在整个城市史中，作为战争和叛乱的附带损害，城市常常遭到蹂躏。尽管如此，ISIS“伊斯兰国”武装集团对帕尔米拉这座古老城市的毁坏依然让人尤为震惊，因为他们把攻击目标有意地瞄准了叙利亚无可替代的建筑遗迹。

在一场公开的破坏浪潮中，ISIS将帕尔米拉的贝尔神庙（Temple of Bel）夷为平地。这座神庙建于2000年前，在相对和平的时期，它每年会吸引150,000名游客。另一座较小的神庙——巴尔夏明神庙（Temple of Baalshamin）也被炸毁。ISIS还破坏了许多珍贵的塑像，并把残骸堆放在两位伊斯兰圣人的墓上。

当然，许多有历史价值的叙利亚城市也在政府和反抗力量的激烈战争中被毁坏。其中，被誉为“中亚的维亚纳”的古老城市阿勒波（Aleppo）近年来逐渐被化为瓦砾。社区、商场市集和医院都被针对性爆炸化为平地，许多城市居民过着没有电、自来水和燃料的生活。

对城市基础设施的系统性破坏在叙利亚以外的其他地区也在发生。例如，2012年，在马里共和国（Mali）北部，廷巴克图战争对另一个世界遗产城市造成了严重破坏，当时伊斯兰卫士（Ansar Dine）的士兵有意地破坏、粉碎，甚至焚烧了许多伊斯兰圣人的陵墓。

但是，所有对战损城市的调查必然要聚焦到20世纪的大规模破坏，这时，武器和战争进行的方式对城市的破坏达到了极点。第二次世界大战中，约有17,500名伦敦市民死亡，而在1943年德国汉堡爆炸中，仅仅一周就有42,600人丧生。

尽管发生大屠杀，在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时，欧洲城市已经十分熟练地能够在数日之内恢复交通和必要服务。甚至在遭遇了至今为止世界上最大的核弹爆炸的广岛和长崎，水和电力供应在一周内就得到恢复。1945年8月7日，即原子弹投下的第二天，广岛的电力就恢复了，次日铁路运输也重新开始。

伦敦有着受到最严重战损的英国城市的“名声”。这是由二战期间的宣传口号“伦敦扛住”（London Can Take It）所塑造的一种印象。确实，现在很多人似乎认为“大轰炸”很大程度上只发生在这个首都城市。

在纳粹德国空军对英国进行闪电战的八个月中，伦敦确实遭受了连续57天的夜间空袭。但是，比起其他遭到毁坏的英国城市，伦敦除了损失一百万间房屋和大部分港区以外，它受到的损毁相对少得多。考文垂在一夜之间失去了整个市中心，到战争结束的时候，赫尔（Hull）城里95%的房屋被摧毁或者严重受损。表面上看，纳粹德国空军在穿越北海时常常无法找到袭击目标，但他们总是可以定位到赫尔。

从1945年开始，伦敦的重建一直在持续进行。今天，我们在伦敦看到的世界大战纪念物比战争遗址还多。但是，在这场最具毁灭性的人类战争中，整个英国所受到的破坏远不及欧洲大陆和许多亚洲城市所遭受的。

广岛原有90,000座建筑，超过60,000座被一枚原子弹摧毁或严重损毁。相比之下，尽管长崎在1945年8月9日遭到威力更大的原子弹爆炸（广岛原子弹爆炸的威力相当于15,000吨TNT炸药，长崎原子弹为21,000吨），但它“只”损失了原有52,000座建筑中的19,400座。这种反常部分归因于长崎的山坡地形保护了部分区域，而广岛几乎全是平原地形。

在日本首都东京，286,358座建筑和住房（约占城市的26%）在三年的轰炸中被焚毁。发生在1945年3月9日和10日的“东京大轰炸”被视为历史上最具破坏性的一次空袭。在东京废墟的巡行视察中，日本天王开始了对投降决议的个人参与。

相比之下，德国首都柏林在五年间遭受了相当于67,607吨TNT炸药的轰炸。加上战争结束阶段的激烈巷战，市中心80%的区域被摧毁。

然而，柏林是一个延展铺开的城市，主要由石头和砖块建造。英国皇家空军轰炸司令部没能对这座城市造成设想中的破坏。因为柏林没有另一座德国城市德累斯顿（Dresden）那样集中的易燃建筑。德累斯顿是一座拥挤的、巴洛克式的城市，有着许多木质建筑。1944年2月13日晚上，德累斯顿在一场人为的火力攻击中被焚毁，市中心90%区域被摧毁。

或许很让人惊讶，但是，遭受最严重战损的城市——以建筑毁坏率来说——是德国城市于利希（Jülich）。于利希建在鲁尔河（River Rur）的一个渡口，在今天的北莱因-威斯特伐利亚洲内（North Rhine-Westphalia），它被视为同盟国占领莱茵兰（Rhineland）的主要障碍之一。

因为不想冒任何风险，1994年11月16日同盟国轰炸了于利希，摧毁了它97%的区域。余下3%区域在接下来三个月的战争中被粉碎。1945年2月23日，同盟国成功横渡了鲁尔河，战争结束。

二战以后，最初的计划是放弃于利希，并把它的废墟作为战争纪念保留下来——它的废墟从空中俯拍跟广岛废墟十分相似，另一座新的城市将会在附近建立。然而，于利希的重建在1949年开始了，重建使用了一个1930年代起草的街道计划，这个计划修改了原始的文艺复兴方案。1956年，基本的重建工作完成了。今天在这座城市几乎看不到任何战损的痕迹，尽管在城堡和附近的树林里有意地保留了一些弹坑。

尽管，二战毫无疑问是迄今为止造成最多战损城市的战争，但近代以来，美国南北战争是第一场造成大规模城市破坏的战争。1865年，谢尔曼将军认为一旦他的联邦军队向着海岸进发，不能把交通枢纽亚特兰大留给邦联军队重新驻兵，所以他命令毁灭这座城市。

谢尔曼的军队瞄准了城市的工业中心，因此尽管它被消灭了，但整个城市“只有”40%的区域被烧毁。按照20世纪最冷酷无情的标准，这听起来似乎不是很严重，但在当时，这是一个令人震惊的残酷行为，也预示着20世纪战争发展的形式。亚特兰大的重建花费了7年时间，今天这个城市的徽章依然描画着一只浴火重生的凤凰。

遭废弃或许是城市受到极大战损的最终证明。几个世纪以来，在重大战争之后许多城市都被遗弃，逐渐衰败。

“法国格拉讷河畔的奥拉杜尔（Oradour-sur-Glane）在1944年的大屠杀后，废墟被保留下来作为战争纪念。”

公元713年，格鲁吉亚首都阿玛兹（Armazi）受到马尔万-伊本-穆罕默德（Marwan ibn Muhammad）率领的阿拉伯军队重创，城市被遗弃并且再也没有得到重建。阿富汗的红城（Red City）曾是属于3,000居民的家园，直到1221年被成吉思汗军队毁灭。1565年，印度的毗奢耶那伽罗城（Vijayanagara）可能是当时世界上的第二大城市，直到它被穆斯林军队攻占和毁灭，直至今日它的废墟依然耸立着。1767年，泰国阿育他亚王朝首都阿育他亚（Ayutthaya）被缅甸军队攻占和毁灭，再也没有重建。

遗城在欧洲不太常见，一方面是因为欧洲没有那么多土地可以开始建造新城市，另一方面是因为大部分欧洲城市建立在独具优势的河流渡口上。例如，当人们要重建于利希时，没有其他跟原址同样好的选址。

伊普尔（Ypres）的战略性选址使得它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把德国军队抑制在身后四年。在战争结束的时候，尽管城市99%的区域都变成了废墟，但还是立即进行了重建。1940年修复工作接近完成，德意志国防军重返时，几乎没能对城市造成什么破坏。

尽管如此，一些欧洲城市在近代经过战争后还是被遗弃了。在1937年西班牙的贝尔奇特战争（Battle of Belchite）后，弗朗西斯科·佛朗哥（Francisco Franco）宣布，城市遗址会被完好地保留下来作为战争纪念。幸存的城市居民重新安置在新贝尔奇特（Belchite Nuevo），远离旧镇。

1944年6月10日，在法国利穆赞（Limousin）格拉讷河畔的奥拉杜尔大屠杀中，几乎所有居民被残杀。类似地，这个废墟被保留下来作为纪念。

 

在历史面前，一些城市确实恢复了活力和笑声——尽管是苦涩的。二战期间对华沙造成的破坏是独一无二的，在1944年8月的起义失败后，希特勒亲自命令把整座城市夷为平地。德军特殊部队“焚烧与拆毁分遣队”从与红军的战斗中被调遣过来，炸毁和焚烧城市。85%的泛城市区域被毁坏，华沙老城和皇家城堡被破坏得只剩下地基。

值得注意的是，波兰人试图把华沙城中心重建得像战前一样。他们为此费尽心血，研究18世纪卡纳莱托（Canaletto）和马塞洛·巴恰雷利（Marcello Bacciarelli）的风景画，甚至远赴布莱尼姆宫（Blenheim Palace）复制大门锁，这个门锁原是皇家城堡门锁的复制品。

这是一种反抗行为，并且得到了尤为出色的实施。整个重建工程花费了将近30年，以1984年重建后的城堡的开放宣告完成。

相反，二战中的柏林不仅在363次的空袭和14天的巷战中被轰炸粉碎，而且它在战后的重建中也非常糟糕：它被一堵墙和“死亡区”分割开来，至今在城市中还可以看到它们的遗迹。

华沙抹去了所有战争破坏的痕迹，相反，柏林保留了许多炮弹爆炸的标记，这一方面是因为资金不足，另一方面是因为很多德国人带有负罪感，他们认为柏林在战争中扮演的角色永不该被遗忘。柏林不仅受到肉眼所见的伤害，它的精神也受到损伤。今天，它既为它遭受的，也为它曾经造成的可怕伤害所折磨。

（翻译：黄嘉仪）

· · · · · · · · · · ·

想要获取更多有意思的内容，请移步界面网站首页（http://www.jiemian.com/），并在微博上和我们互动：【歪楼-Viral】（请猛戳这里）。

你也可以关注乐趣频道的微信公众号【歪楼】：esay14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