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7月，德国境内接连发生数起暴力袭击事件，使得实施宽松难民政策的德国总理、基督教民主联盟（CDU，简称“基民盟”）主席默克尔（Angela Merkel）受到巨大的政治压力。

基民盟随后在柏林议会选举中遭受挫败，默克尔于9月19日首度承认，德国政府在处理去年爆发的难民问题时犯下错误，比如申请庇护的作业时间过长、安排难民融入劳动力市场的工作缓慢等。她又于10月1日强调，对不符合政治庇护条件而必须离境的外籍人士，将采取“坚决措施”。

连续发生的暴力事件让德国境内的穆斯林难民与“极端主义”、“伊斯兰国”等标签联系在一起。但不可忽视的是，不少涉案凶手都患有精神疾病。德国科学家也注意到这一问题，他们甚至将要开始一项听上去有点不可思议的研究计划——扫描难民大脑。

在当前的难民危机中，德国已经接收了110万难民。其中有几千人暂时居住在我们研究所附近的一个前美军军营中，他们经常处于高度紧张状态，当地居民也受到了他们的影响。

——“扫描难民大脑”计划提出者Andreas Meyer-Lindenberg

德国海德堡大学教授、曼海姆心理健康中央研究所（Central Institute of Mental Health,Mannheim）执行主席Andreas Meyer-Lindenberg提出了这一“骇人听闻”的计划。他和研究团队此前一直致力研究环境对精神病等心理问题的影响，因此容易患上心理疾病的难民最近也被他们纳入了研究范围。

Meyer-Lindenberg于今年8月接受著名学术期刊《自然》专访，解释了这项研究计划的细节，以及研究结果将如何帮助难民。

Meyer-Lindenberg指出，难民群体极易出现抑郁症和创伤后应激障碍（PTSD）等症状；而研究文献亦表明，即便在普通移民中，也有部分精神相对脆弱的人士容易患上精神分裂症等精神疾病。他们认为，这与人类大脑处理压力，尤其是社会压力的方式有关。

在这项计划中，他们将招募最多400名志愿被试者，其中一半是难民，另一半是本地居民。每名被试者将获得一部预先安装特殊软件的智能手机，用来精准追踪他们所在的地点；在到达某些特殊位置时，软件会向被试者发送有关情绪或精神状态的问题，被试者每天共需要回答10个问题。

比如，当被试者来到一片绿地（不会使人感到有压力的环境）或者一个喧嚣的路口（会使人感到有压力的环境）时，软件都会发送类似“你看到任何可疑的东西吗？”这样的问题，被试者需要通过“情绪刻度条”来做出不同程度的回应。

这一实验方法被学界称作生态瞬时评估法（Ecological Momentary Assessment，EMA）。Meyer-Lindenberg表示，他们此前对已经定居移民的研究中发现，精神疾病风险较大的人倾向于对所处环境持怀疑态度。

生态瞬时评估法

生态瞬时评估法（EMA）是一种对被试者应对方式进行测量的方法。这种方法要求个体在自然情境下即时地报告自己的应对方式。EMA在收集被试资料方面具有很多优点：自我报告的即时性大大地减小了被试在报告时的回忆偏差；它具有较高的灵活性，允许研究者的数据收集工作不打扰被试的正常生活。但EMA存在着监督被试遵守协议的困难，有的被试会提供虚假的数据。不过，相对于当前最为流行的问卷法，EMA是一种更有效、更准确地对应对方式进行测量的方法。（资料来自论文《应对方式的生态瞬时评估法及其他测量方法简介》，作者封丹珺、石林）

实验一周后，研究团队会让临床专家访谈评估被试者的精神状态，记录包括年龄、出生地和周边人的种族等数据，并在实验中扫描他们的大脑。团队早前的大脑扫描研究发现，在面临社会压力时，大脑会激活相关回路，这些回路可以表明人们处理压力的灵活程度，而异常的社会压力处理是引发精神疾病的高风险因素。

Meyer-Lindenberg希望，将来能在海量的个人、临床和EMA数据中发现与压力处理相关联的模式，并开发出一套初期识别程序，在不需要动用大脑扫描仪的情况下，就能识别出患精神疾病风险最大的人群，从而明确哪些环境因素会造成精神疾病、哪些因素又会增强人的抗压性，甚至为预防与精神疾病患者有关的暴力事件提供线索。

不过，这一计划自然也面临关于隐私问题的争议。在发生多起暴力袭击后，德国内政部公布的反恐方案草案中规定，德国警方有权检查入境难民的手机，这一措施曾引起广泛质疑。德国内政部长Thomas de Maizière解释称，这是因为边境检查时使用传统手段核实难民的身份遇到问题，比如许多难民身上没有身份证件，但几乎每个人都有智能手机。Maizière表示，检查难民手机并非德国“发明”，丹麦、挪威、瑞典和荷兰也将检查手机作为针对部分入境难民的例行手续。

Meyer-Lindenberg就此作出承诺，团队会确保即使被试者的手机丢失，也没有人能够获取其中的数据。此外，他们会用难民们使用的语言获得他们的知情同意（informed consent）。他表示：“针对难民的伦理标准比往常更高，因为这个群体非常脆弱。”

声音

袭击让我觉得我们有必要加强控制什么人能住在我们的国家⋯⋯不可再有开放边境政策。

——巴伐利亚邦内政部长Joachim Herrmann

如果可以，我会回到许多年前，这样我就能让整个政府准备好，面对那场在2015年夏天突如其来的挑战。

——德国总理默克尔

我们关于社会压力影响的研究有助于更好地理解难民和移民如何对环境做出反应，以及他们为什么存在患上精神疾病的风险，我们希望这也能为如何及早预防和治疗精神障碍提供线索。

——“扫描难民大脑”计划提出者Andreas Meyer-Lindenbe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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