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陈明一

“你们还在组织东南亚旅游啊。”每当程青在朋友圈发布东南亚相关旅游线路页卡，总会收到如此留言。

“像是惊讶，也像是嘲讽。”有着十八年从业经验的青岛旅游人程青略显无奈，“自己只是在遵纪守法做生意，仅此而已。”

8月10日，文化和旅游部发布《关于试点恢复旅行社经营中国公民赴有关国家（第三批）出境团队旅游业务的通知》，第三批出境团队游国家名单同时公布，而随着缅甸出现在名单之上，再次引发热议。

根据泰国旅游和体育部近日公布的数据，今年前7个月，中国游客赴泰国旅游数量为183万人次，远低于2019年同期的905.2万人次。而作为新冠病毒感染“乙类乙管”之后的首批出境团队游名单国家之一，泰国曾预估今年将有500万到700万中国游客到访。

近年来，随着国家大力开展反诈宣传成效显著，诸多电诈受害者及家属的控诉频繁出现在社交平台，再如电影《孤注一掷》带来的惊心动魄，这些案例在时刻提醒人们提防电诈的同时，也引发了游客对东南亚出行安全性的担忧。

根据缅甸饭店和旅游部公布的数据，今年上半年有超过45万名外国游客进入缅甸游览，这与2019年的超436万人相比天壤之别，而2019年，旅游收入占缅甸当年GDP的中约4.6%。

旅游业已是东南亚多个国家经济发展的重要推动，同时，东南亚是山东出境游最大的市场，也是最早开启的传统旅游市场。

那么，今年以来，东南亚旅游在山东市场表现如何？界面山东通过对话一线旅游门店经营者、出境游旅行社负责人，以及自由行达人，来找到这个问题的答案。

推介东南亚旅游=不靠谱？

“疫情之前，来咨询的客人基本都是开门见山问目的地，比如‘去泰国多少钱’‘去越南多少钱’。”程青说，现在客人不会直接问目的地，而是问“出境游，哪些国家可以玩”。

“一旦我们推荐东南亚线路，客人就会直接拒绝，也无法进一步深入了解。”程青坦言。

事实上，对于出境游，任何目的地国家都不能完全保证百分百的安全。

签证简单、线路包机多、团费划算、性价比高……2019年前，程青入驻某在线旅游网站售卖日韩与东南亚旅游线路，尤其，其泰国旅游产品一直是山东本地出发搜索的第一名。彼时，整个旅行社营收超80%的贡献来源于东南亚出境游。

“2019年，我们也做缅甸线路，主要去曼德勒和仰光，物价便宜，民风淳朴。当时虽然缅北偶尔也有武装冲突，但游客出游地区都是可以保证安全。”程青回忆，再如包机线路非常多的柬埔寨，从自己这里走出的游客从未遇到一例安全问题，而如今从旅游圣地到旅游禁区，着实令人唏嘘。

7月25日，在“共建新通道共谋新发展”经贸合作推介会上，吉林与缅甸签署的备忘录旨在加强吉林市与缅甸旅游市场的合作与交流，进一步促进两地旅游业发展。

在程青看来，“没有任何一个行业像旅游业一样强烈渴望世界和平”。“合作促进旅游业发展是愿景，但更多的责任在于当地政府是否有作为，为什么当今中国可以成为‘世界上公认的最安全的国家之一’？游客的诉求很简单，也就是只有创造安全稳定的环境才能吸引游客。”

从最初参加工作做导游，到现在承包了公司的电商业务，程青在青岛经营一家门店，做旅游直客生意。

三年低谷期，面对身边同事同行纷纷转行，程青一直在坚持。多年直面一线旅游市场，目前，程青的工作重心在国内游。

相比出境游的萧条，国内游上半年成绩单出色。根据文旅部数据，上半年国内旅游总人次为23.84亿，实现国内旅游收入2.3万亿元，同比增长了63.9%、95.9%。

相比三年前，程青认为年轻人的出游习惯已经改变，更倾向于自由行，他们大多自己在门户网站预订机票酒店，甚至签证，即使出境游，年轻人对旅行社的依赖程度持续降低。

如今，程青开始做小红书博主，推介国内自驾套餐。“我认为要顺应时代变化，也在不断推一些小包团、自由行等产品，来满足人们对私密性、安全性、个性化、新旅游业态的要求。”

程青告诉界面山东，由于在线旅游网站售卖出境游线路成本过高，今年也不会把出境游作为主攻方向。

出境游真正复苏仍需多方努力

“东南亚是中国出境游最大的市场，但目前恢复情况不尽人意。”山东嘉华文化国际旅行社有限公司董事长张明告诉界面山东。

诚然，出境游业务的推动必然离不开出境旅行社的努力。山东嘉华文化国际旅行社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嘉华”）成立于1997年，现在全省设有近300家门店。连续九年荣获“全国百强国际社”，“全国十强旅行社”，是山东省内网络最全、级别最高、规模最大、功能最全的大型旅游集团之一。

“今年，嘉华从济南开通的直航航班涉及泰国、越南芽庄和新加坡，三四月份这些线路运行表现良好，随后除新加坡外，其他两条航线运行较差，泰国减班、芽庄停航。”张明坦言。

事实上，无论是营收还是人数，东南亚市场份额在嘉华出境游市场占比均在50%以上。

在张明看来，上半年，新加坡线路运行平稳是因为几乎没有负面新闻，泰国和越南市场由火热转低迷，需要整个国家层面来改善形象。

“山东最早一批出境游客人是从‘新马泰’或‘新马泰港澳’旅游开始的。旅游在当地国家GDP中比重较高，在泰国甚至成为数一数二的行业。”张明说，希望从国家层面着手，东南亚国家和中国共同努力，把出境旅游恢复起来。

针对东南亚旅游市场的现状，嘉华正在调整方向，“近期到年底，嘉华将开通济南直飞平壤的朝鲜旅游航线。”张明说。

事实上，在与张明的对话中，“减班”“停航”“开通新线路”这些词汇值得注意，它们也透露出恢复发展出境游的另一层意义。

十几年前，济南只有一条飞韩国的国际航线，一周两个班次。这与济南遥墙国际机场的“国际”属性并不相符。后来，嘉华开始经营韩国旅游包机业务，一周达到十一个班次。

2010年年底，嘉华开通济南至台北旅游包机，随后，2012年7月，开通了济南至泰国曼谷常年直航包机。2013年以来，又陆续开通韩国、新加坡、柬埔寨、越南、俄罗斯莫斯科、贝加尔湖、巴厘岛等多条济南直航包机线路，实现包机年起落近千余架次。

因为嘉华的大本营在山东济南，航线增多不仅是旅行社的荣耀，让济南这座城市更具“国际范”。

而对于一条不成熟的新航线，航空公司不可能轻易冒风险去尝试，此时，旅行社就承担了新航线开通前期的客源组织与营销推广的职能，这种职能是不可替代的。

疫情三年期间，不仅是济南市，由于出境旅游航班的减少，各个城市出境航线稀少，似乎又回到了十多年前的样子。

在张明看来，中国约九成的出境游线路在亚洲，正如一番辛苦开通的越南芽庄直航又停航，带给旅行社的试错成本太高。因此，张明认为，出境游的全面复苏需要政府、航空公司、旅行社等各方的共同推动。

“今年，出境游重新站在新的起点之上，开新线风险较大，旅行社也需要观察市场动向，比如相关扶持政策等。”

奔赴诗与远方，期待一份安全

从6月28日出发，到7月12日归来，慕小汐一家三口在马来西亚沙巴州首府——哥打基纳巴卢（亚庇）玩了半个月。

自由行，一切都是临时决定。

“孩子期末考试在6月底，想着带她出去玩，正好赶上某平台618大促，往返人均1400多块，于是就决定从青岛飞武汉，再由武汉飞亚庇。”慕小汐告诉界面山东。

最初，慕小汐只打算带着孩子前去，当得知目的地是东南亚，好友力劝她一定要带着男性家属一同前往。“我听劝，就拉着老公一起去。”

事实上，选择亚庇，慕小汐还是出于安全性考虑。在她看来，事先了解过亚庇有中国总领馆，马来西亚在亚庇有驻军，安全性相对高一些。

“个人感觉，马来西亚的离岛资源出色，而且价格相对友好，飞行时间短，比马尔代夫便宜，吃海鲜更过瘾。”慕小汐喜欢自由行，这些年足迹踏遍了大半个东南亚。

“在我心目中，东南亚还是有中南半岛和马来群岛之分的。如今，中南半岛似乎比较敏感，我也会远离，所以选择了东马地区。”

此外，慕小汐提醒，出境游自由行去任何一个国家，正规入境签证手续是基本前提，且不要有任何侥幸的想法。由于没有导游领队的协助，要注意出入境盖章问题，比如从吉隆坡飞亚庇，虽然同属一个马来西亚，也要办理入境。

“回来之后，我看到外交部官网刊发了一篇《驻哥打基纳巴卢总领事黄世芳出席马来西亚第38届全国华人文化节火炬传递仪式》，咱们的黄总领事在致辞中提到，火炬象征着和平、光明、团结、友谊。我也真心希望和平与光明能够遍布世界各个角落，不再有纷争，喜爱旅游的人们可以随心去往更远的地方。”

出境游对于我国经济社会发展以及人民生活品质的提升具有重要意义。旅游业带动相关产业的发展，带来诸多就业机会。尤其，出境游已成为目的地国家重要的创汇方式。最重要的是，旅游在客观上促进了对外开放，为吸引外部资金和对外贸易创造了机会。

发展出境游利好众多，如何重启东南亚旅游中国市场的火热，如何真正地吸引中国游客前去安全出游，相信一些热门目的地国家应该知道如何打算。

（文中程青、慕小汐均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