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界面新闻编辑 | 谢欣
据第一财经健闻咨询1月31日报道，字节跳动此前全资控股买下的百科名医网已停止运营，并且，百科名医网的五位联合创始人及原有团队几乎全员离职。
对于前述事件，界面新闻记者在1月31日向字节跳动方面求证。截至发稿时，字节跳动方面并未予以回应。
目前百科名医网的网站已经变成极为简陋的文字页。
公开信息显示，百科名医网是昔日中国最大的独立版权医学知识库，也曾在医疗科普领域专业素养匮乏的时代里，发出了来自医疗界的声音。它成立于2010年5月，是国家卫生计生委权威医学科普项目唯一指定网站。
不过，百科名医网早于2020年5月被字节跳动收购。公开报道显示，2021年初百科名医网正式纳入字节跳动体系，品牌升级为当前的新产品小荷医典。而在百科名医网升级成为小荷医典的过程中，互联网医疗科普内容的变现之路也在发生改变。
升级为小荷医典
百科名医网最大的标签是“权威”。如果用一个个医生的名字来具体化这种权威的程度，这些名字包括孙燕、王陇德、邱贵兴、高润霖、郎景、洪昭光、胡大一知名专家等；而如果要用一家家医院来展示这种权威，这些医院包括北京协和医院、北京大学人民医院、中日友好医院、中医科学院西苑医院、中国医学科学院肿瘤医院、四川华西医院、武汉同济医院等。
当然，基于权威的作用，前述院士、教授、三甲医院的主要任务是背书。在具体工作上，他们要对百科名医网的内容质量进行学术把关，派出专业人士参加科普内容的创作和审核。
时间回到2020年5月，当时，字节跳动决定以5亿元收购百科名医网的运营主体。同一时间，字节跳动被外界认为是正式“杀入”医疗界。不过，当时字节跳动对收购百科名医网的回应非常朴素，可以用“买内容”这三个字来概括。
据《财新》2020年5月报道，字节跳动向记者表示，收购百科名医网是为了建设平台内容生态，百科名医网将会为字节跳动旗下的今日头条、抖音、西瓜视频等产品注入医学科普内容，字节跳动暂无在互联网医疗领域进行更多布局的计划。
当然，在“买内容”之外，这起收购也有一些往事。据《财经》杂志2021年4月报道，一位化名吴军的员工在离职字节跳动后透露，被字节跳动收购前，百科名医网的投资人正在寻求退出；并且，这笔收购也发生在百科名医网的大客户百度提出签订独家协议要求之际，而和百度的独家合作告吹后，百科名医网损失了六成营收。
毫无疑问，投资人和自身的营收压力会促成字节跳动对百科名医网的收购。那么，为何这场收购会在三年半之后被认为是“停止运营”？
需要指出的是，即使被评价为“最权威的医学知识库”，百科名医网也不是唯一可以提供医学资讯的内容库。并且，平台还可以自主搭建内容。从结果上看，若是眼下在今日头条上搜索“糖尿病”，首条内容来自小荷医典。小荷医典是字节跳动体系内部的健康内容平台。
围绕着“糖尿病”这一关键词，该疾病的概述、病因、症状、就医、诊断、治疗、预后、日常被进行了全方位的科普。并且，在这类“大而全”的内容框架之下，小荷医典里的每一个句子都做到了要点突出且通俗易懂。而若是问及专业性、权威性，科普内容附有大量中英文文献，纪立农的名字也出现在了小荷医典专家团中。纪立农是国内糖尿病领域知名度、曝光度都很高的专家。
不过，若是追根究底，小荷医典不过是百科名医网的另一个名字。据封面新闻2021年2月报道，在2021年1月30日，“小荷医典”作为医学科普内容平台向社会发布，它有超3.2万条的健康科普词条，小荷医典由百科名医升级而来。
因此，用通俗的话说，小荷医典所显示的科普内容，来自于过去的百科名医网，字节跳动收购百科名医网，买的就是这部分知识产权。这起收购与其说是互联网大厂进军医疗领域的里程碑，不如说是字节跳动5亿元买了3.2万个词条，均价高达每条1.5万，可能是中文世界中价格数一数二的内容。
封面新闻的报道还显示，小荷医典内部组建了规模达百余人的医学编辑团队，半数以上有临床医学专业背景，全部词条稿件均由这支队伍内部生产。这也意味着，据《健闻咨询》的信源，这支百余人的医学编辑团队现已瓦解。
权威科普迅速适应“抖音体”
不过，因为小荷医典的存在，百科名医网的内容其实没有消失。准确地说，不仅没有消失，它在字节跳动的编辑和运营下，展示了更强大的力量。
例如，若是再在抖音里搜索“糖尿病”，首条内容还是来自小荷医典。如在国内知名内分泌专家纪立农的名字之后，大量被标注为“三甲医院主治医生”都在用他们各自的话语解释糖尿病。与百科名医网这类医者穿着白大褂进行端庄讲述的风格相比，抖音之中的“三甲医院主治医生”所展示的内容也更活泼。
除了代表着权威的医生，抖音的短视频还包括了患者视角，包括但不限于肌肉男测血糖，面容娇俏的女性讲述她不幸罹患一型糖尿病的故事等。另外，在这些内容的间隙，抖音还能提供 “快速问医生”这一功能，点击之后，来自小荷健康的医生助手会询问患者性别、年龄这两项信息，随后便同步给予公立医院在线9.9元接诊的链接。
不难看出，在小荷医典或者说百科名医网的内容铺陈下，抖音已经构建了一条比较完整的问诊路径。基于科普内容这块敲门砖，在互联网企业构建的这张世界万物互联的网络中，一名糖尿病患者想要寻到一位医生问诊，仅需几秒钟，仅需一台联网的手机。
在《财经》杂志2021年4月的报道中，字节跳动公关部门以“医疗现在刚刚起步，跟一个刚出生还不会说话的孩子一样”为由拒绝了记者的采访。但从当前字节跳动操刀的互联网医疗的思路来看，这一“刚出生还不会说话的孩子”已经长大了。
对于大众而言，一板一眼的医学文献阅读门槛太高，而那些带着荷尔蒙和美色的故事，会有更强的吸引力。在此类吸引力的长期作用下，用户才可能在未来的某个瞬间，比起想起去医院排队挂号，更快地想起抖音，在没有看到曾经象征着权威和专业的白大褂之际，突破顾虑，开启问诊。
并且，从产业运作的角度判断，比起前辈百科名医网，目前的小荷医典更新了医疗科普内容的创收模式，也就是不再单纯依靠医疗科普内容1.0时代中的合作“三板斧”——直接投稿、专题合作、放一个Banner（横幅广告）导流。在进一步打开互联网医疗线上部分的变现潜能的同时，也试图连结更广阔的线下资源。
和权威气质严重的百科名医网相比，无论是今日头条还是抖音都在尝试放下身段，这也是小荷这一品牌的创新性。不过，这并不说明医疗科普内容不重要，也不说明互联网医疗产业已经抛弃了内容。毕竟，互联网医疗的创新基础在于医疗科普，它们可以转化形态。
互联网医疗内容的模样在眼下甚至可能已经不是一篇篇四四方方的科普文章，而是被逐字逐句优化进了短视频演员的台词中，这它们本质还是内容。而对于小荷而言，因为凡人没法不在乎生老病死，人间会一直充满关于健康与疾病的讨论，因此它永远有机会。
当前，在小荷这一品牌下，字节跳动做医疗的商业价值或许还没有被成功论证，但属于百科名医网的那个时代已经过去了，百科名医网的创始团队也有充分的理由去开启人生的下一个篇章。
医疗科普变现路依然曲折
在成为小荷之前，百科名医网的经历可分为融资前后两个部分。百科名医成立于2010年，创始人兼董事长为朱晓兵。朱梦楸在2016年加入百科名医并担任公司首席执行官。2017年，百科名医正式启动A轮融资，朱梦楸接到了20多位投资人的面试邀请，也包括蓝驰创投。
随着开启了融资之路，百科名医网开始接受媒体的采访报道。据行业自媒体动脉网2018年报道，百科名医网自述，在融资之前，企业收入来源一部分是内容版权方面的资金，另一部分是与各大平台合作的费用，并且能够保证团队收支平衡。
同时，百科名医网首席执行官朱梦楸向动脉网提到了WebMD。这是一家美国医疗健康服务网站，主要为病人和医生在网上了解医疗信息提供渠道。朱梦楸表示，“作为一家美国上市公司，WebMD这家公司是具有标杆意义的，它的发展模式也是值得借鉴的。”
在今天看来，朱梦楸和媒体在2018年的对话，还可以更诚恳。一方面，如果百科名医网当真依靠版权费用等就能实现收支平衡，可能也就不需要持续融资。并且，如果仅仅依靠做专业医疗的内容这样的理想就可以实现长久的生存，它可能最终也不需要将自己卖给字节跳动。
另一方面，作为一家公司的首席执行官，朱梦楸不会不知道中美两国国情大有不同，而在中国做医疗和医药广告涉嫌违法。WebMD是全球最值得学习的医学专业内容输出平台不假。但据2017年WebMD在私有化之前公布的最后一份年报，2016年WebMD实现营收超过7亿美元，其中来自药械企业的广告和赞助收入达到5.6亿美元，是其主要营收来源。
问题在于，在美国，处方药是可以面向公众进行广告宣传的，但在中国，处方药只能面向专业的医疗从业者进行学术推广。也就是，WebMD来自药械企业的广告和赞助收入，无论是百科名医网还是字节跳动，都无法实现。
由此，WebMD的商业变现路径，也就是通过优质的内容吸引读者形成流量，再通过药械企业广告费创收，在中国行不通。在中国，要内容变现，就必须曲折。而现在互联网医疗公司探索的，就是借由线上问诊这一通道，能否实现更大的创收。这也诞生了百科名医网要升级为小荷医典并嵌入互联网大厂体系中的故事。不过，百科名医网的5亿元卖身可能也是一种变现。
当前，在坚持探索互联网医疗内容变现的公司远不止字节跳动。它们都在假借互联网的资源，在争取拥有更大用户基数的同时，将内容包装传播，然后通过互联网问诊或是其他方式变现。在道德和法律允许的范围内，变现是正常的商业诉求，而能在众人相逢的互联网世界创造出多大的财富，考验着企业的本事。
目前，除了小荷医典，国内头部的互联网医疗内容产品还有腾讯医典、丁香医生。不过，和小荷医典直接接入了字节跳动各类产品体系相比，腾讯医典和丁香医生这类产品的变现，则要依靠腾讯健康和丁香园自身构建的互联网医疗生态。
未来，究竟是字节跳动这类从互联网世界介入互联网医疗领域的商业模式先成功，还是腾讯健康和丁香园这类从医疗垂直领域发展起来的企业先成功，目前还没有答案。不过，无论如何，百科名医网们的故事还在继续，医疗科普内容还在持续找寻它的意义和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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