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惊天危机》海报

整理：贺鲁思

2017年2月19日，北京大学国家发展研究院组织了“CMRC中国经济观察”第48次季度报告会。清华大学金融研究院院长朱民教授（中国人民银行前副行长、IMF前副总裁）发表了以《世界经济2017：低迷、变局和拐点》为题的演讲，对美国经济与特朗普的政策进行评析，认为特朗普要让美国GDP增长达到3.5%~4%的目标是“几乎不可能”实现的！。

以下根据清华大学国家金融研究院院长朱民演讲录音整理，有删节，未经本人确认。

世界经济的“两面”与“一点”

世界经济基本上是两个面，一个点。第一个面就是基本面低迷。2008年金融危机以后，世界经济其实一直没有恢复，处于低增长、低利率、低通货膨胀、低出口、低资本流入的状况。

第二个面就是最近特朗普的新政，产生了一系列对基本面的冲击。整个的市场情绪开始发生变化。

可是，就在低迷的基本格局下，出现了拐点，包括利率拐点，也就是流动拐点，包括宏观政策拐点，也包括政治格局的拐点。拐点是理解2017年全球经济特别重要的一方面。

几乎不可能实现的目标

特朗普的新政野心勃勃，他希望美国的年度经济增长能到3.5%到4%——一句话，这几乎不可能完成！这首先要看美国经济的困难，再看特朗普的政策。

▲美国上一次经济增长达到百分之四，还是20年前……

美国经济面临的困难，包括产能过剩，包括制造严重不足，也包括收入分配等等。

特朗普的办法简单说是这四条：

第一条是紧货币政策，一个是提高利率，强势美元。目的就是为了通过强势美元吸引全球的资本回到美国、投资美国，因为他要制造业，要有工作。

第二条是从财政，通过基础设施等投资创造一个总需求的空间，这是货币和财政政策的组合拳。

第三条是供给侧改革，减税，移民法改革，放松监管、石油出口。

第四条是贸易政策，通过贸易谈判支持出口。所以他的政策是通过财政刺激来制造一个总需求，制造一个空间，然后通过货币政策来吸引资本流入，增加投资。

贸易战在短期内，会带动美国的出口。特朗普希望用出口再带动财政刺激的增长，最终使资本回流，加大美国投资，由此形成美国经济的高速增长。整体目标就是吸引国际资本流入，增加国内投资，提升出口，增加就业和工资，提升长期竞争力。

特朗普的政策具有总需求，也具有总供给的方面，然后可以通过公司税制、监管法等等结构性改革提高企业劳动力的生产率。

难以克服的困难

特朗普的政策不可能完成，不是说他的政策没有道理，比如增加基础设施投资。现在，美国的公路老化，桥梁不安全。机场也很落后。美国政府从过去的1990年到现在，基础设施投资里从占GDP的21.8%跌到4%，所以美国人支持基础设施投资，支持政府加大开支，这个没有问题。

美国的公司税要从35%下降到15%，这是一个很大的变化，全世界的公司税我们看在1995年之前一直是往下走的趋势，意大利、德国最高是50%以上，今天世界上最低的公司税是英国和加拿大，15%。公司税有国际竞争的关系和原则，降公司税可以吸引更多的企业到你的国家建厂。

这些政策问题在什么地方呢？第一个问题，特朗普的政策，很难找到人来做，没有细节，没有团队。第二个问题，特朗普的政策组合在一起，是非常难的，在技术上政策的协调一致很不容易。

比如说做强势美元，从特朗普当选到现在美元走强已经7.2个百分点。在财政刺激和货币政策的共同推动下，美元会继续走强。可是美元走强很容易引起金融危机：八十年代拉美很多国家金融危机；九十年代美元走强，又有亚洲金融危机。

原因在于美元走强有两个作用。第一个，使公司和国家具有美元负债的资产负债表恶化，因为必须有更多的美元偿付利息，如果收益不足以支撑利息支付，公司就要破产。因为美元走强，美元和当地的利差在减少，如果当地的市场比较多的依赖美元的流动性，市场就崩溃，这就是典型的思路。八十年代发生在拉美，九十年代发生在亚洲。今天又是美元走强，全球的金融风险在上升。

特朗普的刺激财政也有很大的不确定性。去年美国财政赤字是3%左右，今年预计也是3%左右。美国的经济增速也就2%左右，如果要到3.5%到4%的话，就要急剧地扩大财政赤字，甚至可能回到2008年的赤字水平。

▲在美国，联邦政府借钱要找国会。下月，特朗普就要到国会山，与建制派精英大战——要钱！

问题是特朗普领导的美国政府借钱不容易。在美国借债不容易，因为借债要到国会去请国会修正债务上限。按照现在美国的政府和国会的协议，美国的债务应该逐渐下降，但现在特朗普一定会拉高债务。2010年的时候，奥巴马想提升债务上限，国会没有批准，结果所有的联邦政府员工回家，政府不能正常运转，对全世界也有冲击。

而就在今年3月15号，特朗普也必须请求国会批准提升债务上限。能不能通过，不好说。如果通不过，对世界经济进行冲击和影响肯定不小。这又是很大的不确定性。

相互抵消的政策影响

特朗普的强势美元，有利于资本回流美国。但是美元走强，对利率的影响、对整个出口的影响是负面的。美元走强会导致出口下降，经济增长下降。相关的预测是，美元走强10个百分点，美国经济增长会下降1.5个百分点。

这就是一个冲突的事情，在这个过程里特朗普要管好赤字，而且美元既不能走强，又不能走弱。这在宏观政策协调上，历来是个难题，在今天的美国政府下同样是难题，所以美国增长也有不确定性。

特朗普的财政刺激，一定会导致经济过热。如果经济过热，通货膨胀一定上升。在通货膨胀预期下，美国经济能增长多少，特别是能不能持续，这也是个不确定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