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悦

2月初的一天，民谣歌手张艺德在电视上看见了参加《歌手》的同行赵雷，这会儿年刚过完，北方的暖气烤得人在家里想脱光自己。

张艺德反而格外冷静。他想起若干年前在北京，刚出道的那会儿，曾经有几次在livehouse的拼盘演出里遇见过赵雷，那会儿他俩都在给别人暖场，还没机会自己出来巡演。

赵雷在电视里唱着《成都》，张艺德开始擀饺子皮儿，饭点儿到了。

今年1月在天津，张艺德和花粥一起，搞了一场名叫“德粥party”的演出，淡黄色的海报中央，这几个字组成了一个绣球似的图案。演出结束，他俩就在这海报上给歌迷们签上了名字。

张艺德把字签成了一个竖条，隔十米也能认得出；花粥在右下角写得一笔一划，像在试卷上填名字。两个名字一大一小，就跟两个人的个头一样。

2017年1月，张艺德和花粥演出现场

和我一样，作为极其标准的八零后，张艺德也快记不起早些年的事了。他只对一个时间记得清晰，那是2011年7月，他决定辞职，从此靠唱歌吃饭过日子。

如今，在这个逐渐低龄化的网红时代，90后、00后层出不穷，先不管时代是否还眷顾80后，年龄都是摆在现实面前的一大问题：

你是个男人，你要养家糊口，你挣的钱够花么，你还能撑多久？到了年关岁尾，一家人聚在一起吃饺子，避不开的就是这些紧箍咒。

这不，另一个80后赵雷赶在人到三十前，算混出来了。

天津是张艺德的家。我在演出前第一次见了他本人。当时的第一反应是，把脑子里听过的歌和面前的人相对应。于是乎，《西兰花》和《普通歌手》里那个把爱情故事用旋律和歌词娓娓道来的青葱少年，摇身一变成了眼前的“大叔”。

我称呼他大叔，张艺德坚决反对。我说偶像歌手，他双手赞成。跟张艺德聊天要做好听相声的准备，他的谈吐间带着天津人天生的哏儿。

我私以为，这是一种需要智商和阅历的贫，段数够得到，嗑就唠不完，唾沫聊干了也不会觉得累。

所以，我得时常歇会儿。

这个年代不论在哪，不想做网红的，似乎都不是进步青年。人们一开口就谈论的，不再是谁的作品有多好，而改成了谁的流量有多大，直播有多火……身处在今天的网络世界，张艺德也在把隐藏多年的网红面目露在人们面前。

他在曾经做了一个叫“印象张艺德”的事，通过一篇命题作文的方式，把这些年单枪匹马做演出积累的粉丝，都找回来。

说得直白一点，只要看过他的现场，见过他的真人，或者仅仅听过他的歌，都可以将一篇“印象张艺德”的文章投递到他的微博或者邮箱。

有趣的是，过后几天准保你会收到回信，而回信的正是他本人。我跟艺德讲，前期的甜蜜过去，到后程可就是个考验体力的苦差事。

他对于做个网红，起初还有些羞愧，心底里觉得正八经的歌手不该做露底裤的傻事。但后来想也罢了，去泳池还不得穿泳装，何况改革开放这么多年了，又不是去澡堂子。

我说，歌好听但不火，和歌火但不好听，你选哪个。张艺德说，歌好听。

我说，歌好听但人不火，和人火但歌不好听，你又选哪个。张艺德说，歌好听。

我说，这就是为啥有人说你不火的原因吧。

张艺德说，但我歌好听。

我最后想，得嘞，齐了。

你去听他的《西兰花》，只有一个感觉是，好听。那是他写给一个西安认识的兰州花姑娘，所以就随手写下了这么个歌名。

“你在楼梯的转角处等我，说你的内心忐忑。我看出了你的羞涩，稚嫩的脸像花儿一朵。”

这是其中的第一句歌词，说的不是初恋，也不是一见钟情，就是一个爱慕你的姑娘，终于决定要和你单独见面了，她小声告诉你，她心里有点慌。

实话说，伴着吉他的旋律，加上这句复古的歌词，我顿时感觉，逝去的那些日子都回来了。

张艺德，这都他妈的什么年代了，约个会要这么含蓄吗？

他告诉我，你不懂，这叫做青春。

得了吧古董，那是你的吧，我反驳。

但话刚一出口，立马反应过来，这不也是我沉默而隐晦的青春么？

再去听他的《普通歌手》，你会有另一个感觉，这感觉随着歌曲的循环会逐渐强烈，到最后你会跟我一样，脱口而出：张艺德为什么没火？

歌里他唱道：

我为你花了多少心思，你也不会记得我。

你为我有过些许动容，你也不会记得我。

我和你分享多少欢笑，你也不会记得我。

你让我对你有所期待，你也不会记得我。

这首歌，是他十五分钟即兴创作的诉苦作品，讲一个民谣歌手对着台下的观众自顾自地唱歌，管他是在听啊，还是愣神啊到，还是刷手机啊，就是一个人唱，唱自己的歌，想唱的歌。

终于，唱到最后钱啊名啊都不要了，演出也该散场了，一张票的情缘就要结束。若这些歌只能打动其中的某人，那就做让他做这个听众的专属歌手吧。

说到底，这些年习惯了独自闯荡、走南闯北地巡演、自顾自地低头写歌，然后上台演唱，张艺德开始认清一个极其重要但也无关紧要的事实。

那就是火与不火，随它去吧。

做一个民谣歌手，所能苛求的部分，不过是用一首用心唱的歌，找到一个走心听的人。等时间把这些人聚起来，火了就是大众，否则只得小众。

而且是持久地、长期地，小众下去，直到你习惯了它，然后成为它的一员。

不久前，张艺德找到了另一个习惯了孤独的同伴，就是花粥，一起用网络互传音轨的高科技，录了一首新歌，叫做《另一个孤独的歌者》。

这歌已经够孤独的了，结果还用了个更孤独地方式，把它给录完了。

对于花粥和张艺德——两个单打独斗了多年的民谣歌手来说，听歌的人唯有点开了这首歌才会真正明白，他们在歌里反复寻找的另一个人是谁。

就是他们彼此。

所以，有了这一次我来到他们身边的理由，有了名叫“德粥party”的演出，还有接下来更持久的巡演，都是属于花粥和张艺德的。

那歌里这样唱到，

如果你也曾像我一样在未知中等待，

等待着另一个孤独的歌者的到来。

我已学会平静对待生活中的无奈，

冷眼看待那些花儿的盛开与衰败。

听到这儿，关于我说的，我想你懂了。

所以，去听张艺德吧，去网易云音乐听，去他的现场听。用留言的方式问他，用散场时他收拾效果器的工夫问他：

你怎么还不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