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王悦

绝无法轻易察觉，但你总得承认一点：你已经无法像过去那般，能轻易地抓住流行的脉搏。打开手机，你早已麻木，新鲜事天天有，热搜词停不住地跳动。

最近，习惯于放飞自我的徐静蕾，就因为在谈话节目里的真性情，久违地出现在了朋友圈头条。

这让我又想起那部电影。那一年，电影里的徐静蕾、佟大为、王菲、张亚东、张元、王朔，都在他们最好的年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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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语电影里，我能记住的男明星的脸不多。

一张是站在《喜剧之王》里，朝大海怒吼的周星驰；一张是《花样年华》里，站在南洋暴雨里的梁朝伟。还有一个是，张元早期电影《我爱你》里的佟大为。

我对佟大为的所有印象，都定格在三部国产电影的三个镜头上：

李玉拍的《苹果》，他和范冰冰挤在狭小的卫生间里冲凉，后者露出了半个B罩杯的乳房；陈可辛的《中国合伙人》，他在自己的婚礼上举着麦克风说，“别和你最好的哥们一起开公司”；当然，还有前几年那部赚干了眼泪的《亲爱的》，他在失业前的办公室里狂砸上司，然后被赵薇堵在公交车站。

金星问过佟大为：演了众多的角色，演得最好的角色是哪个？

我记得清楚，回答问题时佟大为有点犹豫，脸上是难为情的表情。他几次停顿，回复道：我觉得，现在，还是很喜欢，我……大学毕业拍的那部，《我爱你》。

《我爱你》？金星跟他确认。

佟大为说：对，那部很早，那个是跟徐静蕾，一块演的戏。

说真的，也不是年代太早的缘故，我是真就忘了这部电影。放在脑子里回顾了片刻，想起了故事大概，当确认自己是看过的，才回过神来，没想到作为演员自身，佟大为最在意的是这部。

想到这儿，问题自然就来了。

当某个演过N部电影的一线演员，比如佟大为，在公开场合被问及自己最满意的作品是哪部时，他深思熟虑过后的答案，是一部自己早期拍摄过的、甚至是最初的，近乎于处女座的片子。

是否能就此判断，他在否定之后的所有作品？或者换句话说，他在此之后就再也没有进步过？

很显然，答案是否定的。

看过电影的人就会知道，《我爱你》里的佟大为是青涩的，稚嫩的。在镜头和徐静蕾面前，他的眼神会找不到方向，表情甚至还会僵硬的。

此时千禧年刚过，因特网还未潜伏进生活。张元的电影在2001年开机，佟大为刚从上海戏剧学院毕业，之前拍过最火的片子是在《少年包青天2》里演个配角。

在《我爱你》里，和他演对手戏的，可是早已经鼎鼎大名的徐静蕾。

把时间往前推，来到《将爱情进行到底》播得火热的1998年，当徐静蕾已经和李亚鹏在电视剧里把后来人的爱情桥段都玩腻了，玩烂了，亲也亲了，热也热过，这时候佟大为应该还在学校里练台词呢。

再过几年，晚辈佟大为还应该会知道，在后来那个博客红遍中国的二零零几年，他的搭档“老徐”比韩寒还要火，是中国大陆最大的网红，而且没有之一。

在中国演艺圈的这一滩浑水里，徐静蕾始终是个例外。旁观者们看过去，感觉她总是进退自如，想写的字写过了，想唱的歌唱过了，想拍的戏拍过了，什么新鲜玩什么，还都是第一波。

而且她就是不结婚，这太吊人胃口也太赚眼球了。最常和她传绯闻的男主角，正是《我爱你》的原著作者王朔，这位爷恰好又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大大的顽主。

要是把如今的这些个所谓的畅销书作家都绑起来，扔到王朔还在写、还爱玩、还露脸的那个年代，想必这位爷绝对不会让任何人轻易地从他的世界路过。

历史经验和教训早已经证实，谁都别在写字上跟王朔挣，因为谁跟他比都得输，都得死。

徐静蕾出过一档子事，说是在泰国买了一大箱子用来穿手链的各种珠子，结果安检时机场被当做水货客给扣了几个小时。

无奈之下，作为最大顽主的第一号绯闻女友，徐静蕾买了张头等舱机票，心想看你丫这回谁还不让我过？

在几年前，王朔也破例接受过《南方人物周刊》的专访，他给记者提供了几张个人照片，人在站在书房里，穿着一条睡裤，旁边蹲着一只猫。王朔大方地说，照片都是徐静蕾拍的。

《我爱你》的剧本出自王朔最顶峰时期的作品，小说原著叫做《过把瘾就死》。光看着名字，就知道是典型的王朔风格。

小说从上到下就讲了一个故事，男女主角从相爱到结婚以后，那女的依然成天神经兮兮、歇斯底里的以找茬、争吵、打架等等……总之各种作死的方式，要那男的说出那三个字，“我爱你”。

影片结尾处，徐静蕾在荡秋千。她怀孕了，肚子鼓了起来。从秋千上下来，没走几步，电影结束了，字幕开始滚动，片尾曲响起，是一首张亚东写给王菲的歌。

歌名也巧了，也叫《我爱你》。第一次听这首歌，我清楚的记得一个时间点，是在王菲退出歌坛之后。

有一天我打开百度搜索什么东西，偶然看到有消息传出，说王菲在《将爱》那张专辑后，又推出了一首新歌，就是这首《我爱你》。

一下子搜出来很多试听链接，豆瓣上开始炸了，都以为王菲要复出了。很快凑热闹的人们就反应过来，那不过是张亚东发了一张新碟，恰好收录了这首多年前的老歌而已。

有一段时间，就像我看过至少一百遍《重庆森林》，我也会翻看王菲早期的演唱会录影，看她站在红磡体育馆中央。

年轻，尚处在顶峰时期的王菲，就算是几万人的现场，她唱歌时似乎也根本不用力气，一张嘴声音就出来了，能飙高，也能轻易打转，全凭一副老天爷给的好嗓子。

所以，镜头对准了她的表情，你能感觉到整个人是完全放松的，十足自在的。想嗨的话，下一秒就能嗨到底。

“多简单，爱情，像就做完的梦。清楚，模糊。”

比起自顾自的听我想听得歌，我从来都不是谁的铁杆歌迷，不会为谁的演唱会非去不可，不想知道谁是谁的真爱，谁把谁叫做人渣。

“散，散落。那些忽而现又有时隐而不见的飞。散，散落。那些抓也抓不住的才是真的。”

多年以后，当我无意间又听到了《我爱你》时，佟大为刚好出来提醒我，说他最满意的角色，就是出自这首歌的同名电影。

我第一次对这些唱歌的歌手，演戏的演员，拍电影的导演，写剧本的作家，以及出现过的所有人，抱有极大的兴趣。

我于是去查，年龄和时间。那一年，佟大为23岁，徐静蕾28岁，王菲33岁，张亚东33岁，张元39岁，王朔44岁。

所有今天还在的人，都还在他们最好的时代和年纪。所有后来发生的事，都还在未知中等待发生。

今天看这部电影、听这首歌的意义，就像是所有人都站在未来的某处，看同一个过去。原来，人们总是在最好的时候，相遇或者相爱。

即便那时的我们或者他们，身处其中，浑然不知，但虚实之间，都一副模样。

关于这部电影，豆瓣依旧秉持着它对国产爱情片的凶残评断，打了7.1分。有趣的是，即便有24272人参与评论，但绝大多数影评，都来自遥远的2005到2008年间。

关于这首歌，网易云音乐提示我已经播放至第147遍。按照时长5分10秒计算，它已经在我耳边循环了12.5个小时。

我早已经忘记在这超过了半天的时间里，我都想到了或者看到过什么。庆幸地是，我每次听起这首歌，都还能清楚地记着，这部电影里的一段对话，那是一个情节：

佟大为站在穿着红色睡衣的徐静蕾面前，背对着镜头，拼命挥舞着双手，他们在激烈地争吵。

他朝她喊：我一没钱，二没本事，你到底爱我什么，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你。

她仰起头，面对着他，回复道：你是一没钱，二没本事，可是我就不嫌弃你，别人的钱我也看不上。

我是脑子进水了，我爱你爱得我脑子进水了。

说完，徐静蕾就哭了。

在我的眼前，仿佛看见了一个久违的女孩，一个只可能活在爱情里的女孩。

后来，我无数次自私地希望，她能因为爱一个人，再撒娇一次，耍泼一次，奋不顾身一次，脑子进水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