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拿大头条(canadanews)特约撰稿人童话撰写】眼看着就三月末了,温哥华的花事却爽约了。记得去年这个时候,整条街整条街的樱花铺天盖地,开车走在路上,眼睛不由自主就会被那如云如雾、霞飞雾绕的花儿锁住,脚下也会不由自主地踩了刹车。尤其是傍晚时分,那种轻轻柔柔的颜色跟天边或疏疏朗朗、或泾渭分明、或七彩蔚然的晚霞连成一体时尤为让人忘我。那个时候,心是飞扬的,身是轻巧的……
除了樱花,街头巷尾的郁金香也或成片或疏疏落落地夺人眼球;那孕育了一冬天的茶花,一大蓬一大蓬的热热烈烈地怒放着。对了,还有那满树丰腴的玉兰花,像一只只羊脂玉杯盏一样,婷婷地在树梢立着。到了四月末,就只剩下房前屋后零零落落的杜鹃,还一丛丛地延续着那场眼看着就要落幕的花事……
这样的花事每年来了又去,当时也许沉浸一时,过后也就习以为常,好像也从来没有引起过什么遐思。但是,当你以为是常事时,她却玩了一把捉迷藏,你能做的仅仅是把记忆调出来,过过瘾了,就像儿时的那些经历。这不,前些天,给母亲打了一通电话。母亲说起来清明回乡去上坟的一路见闻,采了蕨菜啦,摘了映山红啦……我的思绪就不由自主随着母亲的絮絮叨叨飘到了儿时的那个乡村……
差不多是樱花正当时,儿时乡村那一个个山坳里的桃花也正艳放着,灿若朝霞,在朝阳的映照下,带着露水的娇艳花朵在微微料峭的春风里兀自颤颤抖抖,尤为惹人怜。那个时候远没有现在“蔚然成章”的文采来形容,在孩童那颗小小的心里,黑白分明的眼里,只觉得那一大片一大片娇嫩的粉红“真好看啊!”“真好看啊!”在文化生活和物质生活双重匮乏的孩童时期,那就是村里很盛大的花事了。
待稍大时,才发现那场“花事”的主角已经变了味。“桃花”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了贬义,与女子的放荡相连,而无关浪漫了。那些曾经的“灼灼其华”、“人面桃花”之类的诗句渐渐远去,取而代之的是“桃花运”、“烂桃花”之类的俗语。其实,远在唐时,杜甫就有“颠狂柳絮随风舞,轻薄桃花逐水流”这样的描写。我的古语不行,不知道“轻薄”在那样的语境中有什么其他的意味,就现代语义而言,“轻薄”应该不是个褒义词。要这么说,桃花“轻薄”名声由来已久。但是呢,在那个出名的“桃花扇”昆剧中,桃花又有着“贞洁”的寓意。真是够乱的啊!
说实话,我到现在为止都替桃花抱屈。桃花有什么错呢?如果定要说错,也只能怪她的颜色。本来是粉粉嫩嫩的,也不知是谁过了分,非要将她的颜色跟“俗”和“艳”相连。你看,同样是春天的花,梨花杏花就没有这么被诘难过。可是,她的那种粉至透时,如天边的轻纱,如晨起的薄雾,如暮时的轻烟,一点也不逊于樱花的色啊!从来没有听人说过樱花是“轻薄”的,是“放荡”的。那么是因为桃花长错了地方罢?是的,桃花很少被用来纯粹做景观观赏,所以,庭院里虽也会有那么俩三株,但更多的是长在山地里。她从一开始就不仅仅是被用来“赏”的,她还担负着“生育”的功能。这就像一个女子,从无忧无虑、天真烂漫、青春逼人的少女时期,一路走到颜色尽失的妇人时,余留的往往是嵯叹了。尤其是一场厚厚的春雨过后,那些曾经的“可爱深红映浅红”往往就“零落尘埃”,维余一地泥泞了。传说中的“桃花乱落如红雨”、“落英满地缤纷时”不是没有,只是在乡间地垄山坳里甚是少见而已。
虽是如此,桃花在儿时的乡下却是不可亵渎的。即便花事正盛时,也少有人敢有折枝插瓶这种旖旎的念头,因为她往往象征着初夏或者盛夏时的丰收。倒是有一种花,桃花盛开时,她也往往正漫山遍野地争奇斗艳着,那就是杜鹃,俗称映山红。
要说这映山红也奇怪,很少见她长在肥沃山地里,或是长在陡峭山崖边,或是在清癯的山石缝隙里。虽说摘她不如桃花那样有顾虑,但是想摘她其实也不那么容易,往往也得费一番精神。既得留意脚下的碎石滚落,又得留心手上不得被扎了刺。小时不以为然,觉得她就该长在那样的天地间。至稍大时,有了那么点愁滋味,就觉得她奇怪了。因她长的地方每每跟兰花相似,区别是兰一般长在背荫处,映山红却是向阳处;兰周围总是清清静静的,映山红周边却是乱乱糟糟的。只是兰之清奇在山石之清癯相称下,更是旷世幽绝,可是,映山红那样的的烈性,那样的奔放,何以也要山崖山石的陪衬?在大些了,通了那么点人情世故了,看见映山红还是可喜,但是,脑子里出现的是一个粗旷的农夫陪着自己同样粗旷却不失娇艳的新婚妻子了。
儿时上山其实并不是单为了摘映山红,那样的消遣对贫瘠的农家来说太奢侈了。上山往往是为了采一些野味。比如,蕨菜,比如竹鞭笋。当然,映山红也是可以吃的。只是她太过烈性,吃多了会流鼻血,所以,渐渐地,孩童们都知道了,也就浅尝则止了。映山红正艳时,蕨菜和竹鞭笋都冒头了。于是,妇人们,尤其是孩童们,这边采蕨菜、挖竹鞭笋,那厢不耽误摘映山红。到了下山时,菜篮子里往往是红艳艳的一大簇伴着一大捆小小的青青的、握着小拳头的嫩蕨菜,或者手指头粗细的肥肥嫩嫩的竹鞭笋。
这些山珍到了农家的饭桌上,也就是家常菜一碟。蕨菜和竹鞭笋都要先用开水焯了,去掉涩味,然后或蒸或煮或炒。如果是炒的话,一般都是用自家腌的咸菜一起,到现在,我也只觉得那样才够味和正宗。至于像现在这样用鸭子来煲汤,儿时是闻所未闻,更不用说入口了。有些宽裕些的人家也会奢侈的切几片腊肉来一起蒸或者炒,那种香气……我们从来都只有咽口水的份。至于映山红,村里人家也不会浪费,家里再穷也会有那么几个玻璃瓶,就是那种吃了罐头后剩下的或广口或窄口的玻璃瓶,实在没有,就用喝水的粗瓷缸,或是腌咸菜的瓮,放上水,粗粗地插起来,或是供在灶神前,或是放在长几上、板桌上,甚或摆在床头柜上,缝纫机案头,如果有的话。农家虽没有那么多的伤春悲秋,也会觉得家里多了那么点生气,那么点喜气。
到了现在,儿时的那些场景也就在午夜梦回时能在脑海里那么昙花一现,而花事呢,也就是纯粹的花事了,再也没有了跟生计相连的厚重感觉。本文仅代表作者观点,不代表本平台立场,仅供参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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