驾驶座上是毒品吸食过量的母亲，孩子就坐在后座上；打开房门，只剩无人照料的年迈父母，毒品吸食过量的儿女早已无法行孝。

面对毒品吸食过量死亡的家庭，缉毒刑警们经常要面对的就是这种境况，除了处理家属的悲恸情绪，有时还要面对家属失去致爱的敌对情绪。

俄亥俄州的奇利科西只是一座2万人的镇子，往北一个小时就能到达哥伦布，我只是这个镇子上的一名缉毒队长。我从没见过有哪种毒品能比拟海洛因近年来的风靡盛况，几乎每天都能发生吸食过量的案件，每周大概能有2-5起类似案件，涉及9-10人。

渐渐地，随着吸食过量的案件横扫城镇，警员们不仅要承担抓捕角色，还要努力适应护士、社工和守护者的角色。许多警员都抱怨，进入警队是为了打击犯罪的，不是为了给吸毒致死的瘾君子们处理家庭关系的。但近年来镇上精神预防以及毒瘾中心的预算被大幅削减，海洛因吸食过量产生伤亡的案例越来越多。虽然我们的社区管理上有问题，但我们警察的天职就是尽可能解决问题。

从警21年 如今情况最为糟糕

在俄亥俄州生活了一辈子，27年前搬到奇利科西，21年从海军陆战队退役后进入警队。那时的我依旧热爱帮助他人，为了共同的目标带着团队努力，警队刚好满足我的热情。

起初，我负责基层的一线工作，无论开罚单还是自杀案，都是我亲自处理。升职后，监管的角色更重，主要负责巡警的团队。虽然此后很少出勤，但我却有机会从更高的层面来看警员们的日常工作。

在我十几年的警察生涯中，我看过太多的瘾君子潮。

90年代末的那一批毒品潮时，滥用毒品的“惯吸们”很容易区分，焦躁易怒、争强斗狠的就是他们，直接导致的结果就是暴力犯罪率和逮捕率爆升。

随之而来的是“药丸时代”。处方药肆虐，无良医生和诊所为了钱，非法高价出售大量的处方药。但和此前的瘾君子们相比，药丸依赖者更难解决，许多人手里攥着医生处方，合理合法，我们没有办法逮捕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兜儿里揣着一整罐的鸦片药丸。

虽然之前两波毒品潮都很猖獗，但和如今的海洛因却相差甚远。海洛因滥用的范围更广，引发的问题也更惨痛。

吸食过量致死的报警电话呈10倍的数量增长，如果批次内的海洛因不纯（混入芬太尼止痛药或者其他成分），镇上每天能够接到9-10通报警电话。财产犯罪数量明显上升，小偷的数量也在攀升，瘾君子们为了能吸上一口绞尽脑汁，而他们的吸食特征也比之前更难辨别。吸食过后通常会在家中或者车内乱开枪，没有固定的多发区域。无论钱多钱少，无论是否为人父母，无论是否受过教育，上至耄耋老者，下至少男少女，每个人都可能是海洛因瘾君子。大家彼此相互独立，从不交流，不会在聊天中提及。被发现前，没人知道他是个海洛因瘾君子，甚至家人都不知道。

角色的转换需要时间

从逮捕者转换到守卫者是需要适应的，从海洛因风暴席卷小镇到现在，这四五年的时间里，警员们慢慢地从抓捕罪犯，打击犯罪转变到社工和守护者的角色。这种角色设定显然和他们入警队的初衷截然相反。

如今，警员们逐渐能够区分出吸食过量的症状，已经做好了随时提供紧急救护的准备。有时候会觉得自己跟医务人员似的，抵达现场后，先问基本问题还要查看基本情况，判断是否海洛因吸食过量，是否服用其他药物；之后使用Narcan缓和吸食过量症状，保证他们在抢救人员来之前维持生命体征；此外，我们警员还要安抚歇斯底里的家属。

工作中，还会掺杂着情感因素。对于那些瘾君子来说，我们就是迷途中的明灯，要尽可能多而广的四处散发宣传册，才能引导更多人去戒赌中心治疗。但无意中也会发到家属手中，也许刚接过传单的这名十几岁的孩子就亲眼见证了父母吸食过量而亡的惨状。

我们不得不扪心自问：能忍心把这些孩子扔给爷爷奶奶么？他们的爷爷奶奶就不吸毒么？这是整个社会所有阶层都要面对的问题，而警察就是这些阶层中的先锋队。

如果Narcan使用不当怎么办？如果没抢救过来，家属们的怨恨和失控的现场如何处理？面对这些问题，警员们也很想知道应该怎么解决。除了每天不停出警抢救吸食过量毒贩，警员们还能做什么？抓毒贩管用么？

长期在这种高压环境中工作，警员们势必会产生消极心态：我又不是社工，当初签合同的工作内容也不是这些，我为什么要做？

的确，当初进入警队前，谁也预料不到今天的情形。我只得不断强调：“现在，这就是你的工作内容。”

必要的培训很重要

如果有相关的培训，让警员们了解Narcan正确的使用方法，和吸食过量的症状，才能更好地处理问题。在培训中，让警员们意识到自己工作的价值才能更好地出警执勤。

有时我也会告诉警员们，现在愿意做这些社工指责的人越来越少了，警察也是不得不担起这个责任。预算削减固然是奇利科西镇社工减少最主要的原因。

所幸我们已经越来越适应解决类似问题，也建立了一系列的应急机制。目前，我们已经和当地的非营利社工中心建立起了合作关系，帮忙培训警员如何处理相关事件。法庭判决也更偏向于治疗性刑法。

情况在慢慢好转

如今的这种警员的社工角色，让我回想起了当年刚进警队的日子。几十年前初入军警队伍的时候，社区警力才是最受重视的团体，每天就是解决社区工作这点儿事儿。

时光飞逝，警察群体已经不再将重点放在群众身上了，更多的是关注报警案件以及判刑过程，不再关注问题解决的层面，警员们也逐渐淡忘了警员的这一层属性。

如今，镇子上警员的转变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社区现在也更需要警员的社区属性来解决海洛因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