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电影版在视觉和设定上最主要的参考对象:95版剧场版《GHOST IN THE SHELL / 攻殻機動隊》以及续篇《无罪》的导演,很多人一定和我一样很好奇押井守本人对真人版《攻壳机动队》(下简称《攻壳》)的看法。下面就是在真人版《攻壳》上映后,GIZMODO发表的一篇对押井守的采访。其中押井守还提到了关于游戏和电影之间的关系,以及自己近期的创作状态等等有趣的观点和话题。
PS:少部分内容因比较口语和难于理解,做了适当的编辑和整理以便于阅读。
通过人类的肉体才能表达的东西
——《攻壳》在电子脑、义体、网络犯罪等各个方面都对时代有着极强预见性,最近随着VR和AI等技术方面的进步,更加让我们感觉到人类在一点点接近(文艺作品)中的未来。在这样的时代中,您觉得今后的《攻壳》会变成怎样的作品?
押井守:
这个,谁都说不清啊。不过呢,虚拟现实也好,数字化也好,还是Cyborg义体也好,都是在《攻壳》(指95剧场版)创作时就已经存在的概念。在小说领域都是老早就在玩的东西,只不过最近变得越来越接近现实了。对数字化社会的警示和对科技发展的警示之类的,跟我没有任何关系。《攻壳》想要表达的是一些更古老的事情,老到别说20年前,就是200年前也一直没变过的东西。
简单来说,就是(在科技发展的一定程度后)人类为何需要再一次对自己的身体进行认知的过程,即身体对于人类究竟有着何种意义和价值(原文:身体论)。人类的精神是以怎样的方式存在的?身旁的人跟你看到的真的是同样的世界吗?又有谁有能证明这个答案?既然如此,那我们人类认为的“活着”又究竟是什么?不仅仅是《攻壳》,我的所有作品一直都在探讨这些问题,因为我感兴趣的是人类本身,对科技啊、虚拟现实啊什么的并没有多大兴趣。但也许正因为如此,让我反而可以更抽离的去看待(这些科幻元素)。对科技啊未来啊,既没有多么热烈的憧憬,也没有多么悲观绝望。
客观上,1995年的《攻壳》只是从时机上来说可能走的前面了一点,毕竟说到底,一切都是建立在士郎正宗先生的原著的基础之上的,我只不过是在其中替换进了我自己的解读。这回的真人版电影也进行了大量的解构。“对记忆的感知”成为了主题,说实话从哲学角度来看,讨论的东西变浅了很多,但相对应的,电影用画面,对人类失去身体、失去记忆的意义进行了具有说服力的描绘。这是非常重要,而动画做不到的事情,是只有通过人类的肉体才能表现的东西。“电影是靠演员的身体支撑起来的”这句话一点都不假
正因为这样,动画就要专注于动画能做到的事情,不过现在我个人正处于方向不明的阶段。虽然我要是想做的话也能做,我也对自己作品的完成度有信心,但要是不做出超过(以往作品)这一层次的东西就没啥意义了,目前我还没有找到像《攻壳》和《空中杀手》那样的适合用动画来表现的新主题。说实话,现在好莱坞电影的表现力在质和量上都是领先的,或者说被逆转了(多年前押井守曾表示过“我们优势很大”)。所以现在的日本动画,已经无法再给好莱坞提供任何养分了,整体上都在停滞不前。
电影正在被游戏一步步反超
押井守:
说句题外话,我觉得电影目前正在被游戏一步步反超,这是这两年我玩了很多游戏后得出的结论,深深的感觉电影很不妙。一部电影一般两个小时就结束了,但是《辐射》(没说是哪一代)我玩200小时也不会腻,不会结束也没必要结束。游戏是一种不需要结束的全新形式,只要准备好开放世界的环境和角色,剩下的就让玩家自己创作故事就好了。
游戏现在在影像的体验上也非常棒,随着时间的变化光也会变化,也会下雨也会刮风。当然我说的也是那些优秀的游戏,但现在游戏已经达成的形态还是让我很受触动的。曾经游戏还拼了命的在试图模仿电影,现在已经完全不(把电影)放在眼里了。这两年我接触游戏后得出的结论,就是今后我们不带着这种危机感来制作电影是不行的。
所以说呢,我是在一个相对好的时代进行创作的,什么都可以尝试,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今后做电影的人可就没这么舒服了(笑)。不过啊,可能是我过虑了,但我觉得电影现在虽然有着各种各样的变化,但在表现力层面上却在明显的停滞不前。不论是什么反正最后都是数字技术,不光是表达上,本质上也没有任何变化。所以电影能够表达出的东西也没有任何变化,从这个层面上来说,这种冷淡和疏离,反而就是因为我不是数字性表达的人。(又来了,每一句都懂,但并不知道在说什么)。最近我80%的时间都在看YouTube,而且看的大多是游戏的视频,因为比电影更有趣啊。游戏可以让每个人在离开时都有着不一样的体验,100个人就有100种不同的故事。
为银幕中的世界注入灵魂
——您认为真人版《攻壳》在系列中有着怎样的位置?
押井守:
我在接受美国媒体的采访时也说过,这是迄今为止《攻壳》系列中最华丽的一部电影。华丽虽然也代表着花了更多的钱,但更重要的是在“信息量”上。动画版的《攻壳》到最后,无论怎样,很多事情还是靠台词和语言来表现的。神山也是这样,黄濑也是这样。因为很多东西没有语言的表达就是不成立的,我自己的《攻壳》也是一样,都有着大量的台词。从根本上来说,这就是因为动画的信息量不足,不得不通过语言来补充。
所以真人版的《攻壳》有着根本性的不同,我要说的不是好莱坞和日本电影的差距那种层面的东西。而是有演员支撑的电影才是电影的王道的意思,这和动画电影从原理上就不同。所以动画电影的表现力,是永远无法匹敌真人电影的。不过,相应的也有一定优势,毕竟Scarlett演的素子就是Scarlett(的样子),不是其他任何人。这一点上动画是和游戏一样的,100个人看就有100个人心中的形象。这也就是我说的“原理不同”。
真人版里有着数不胜数的经典桥段和画面,不过其实这些本身都是无所谓的,关键是有没有对观众形成整体上的、世界观层级上的冲击。这和《银翼杀手》是一样的,这种近未来的设定最不能回避的,就是栩栩如生的临场感和架空世界的可信度。所以说这回的真人版,是一个直面这个挑战的作品,但确实没有达到《银翼杀手》那样的高度。为什么说《银翼杀手》是经典,因为没有那么多钱,也不能依赖CG技术,靠的是人类的智慧。电影有意思的地方就是,不用智慧是做不出真正的好作品的,认为什么都可以靠钱解决就大错特错了。不过真人版《攻壳》的完成度又超过了这一层面。
不管是否有意为之,总之从结果来看,真人版《攻壳》是一部为银幕中的世界注入灵魂的作品。对我来说是一部奇妙的电影。
因为可能我老是关注一些没用的地方,所以说实话,看完之后会觉得“(拍成)这样能行吗……”。不过大概对于普通的观众来说,只要一直看着Scarlett就可以很顺利的看完吧。这部分也是好莱坞电影的优势和强项。真的是做出了很厉害的东西,身在其中还的人也许还不觉得。确实很好看,不禁赞叹钱花到位了确实可以做出不得了的东西。如果说这并非是有意识的去达到的效果,那果然就已经不是预算层面上的“量”的差距,而是“质”和“量”共同使之成立的结果。也正因为如此,我很希望他们(指好莱坞)可以多做像这样的技术性冒险,我也会一直关注其成果的。
我们再来看看真人演员斯嘉丽怎么说的!
斯嘉丽谈改编:尽量多元化是导演对这部电影和未来的设想
问:迄今为止我们已得知,电影的制作者想要以一种多元文化的视角展现一个未来幻想世界。但是你们怎么保证在将一部漫画作品移植到好莱坞电影的过程中,尊重其原有的文化背景,以应对潜在的批判和挑剔?
斯嘉丽·约翰逊:从准备拍摄的最初时刻,鲁伯特就希望演员的组合尽量多元化,这也是他对这部电影和未来的设想。对于这个故事来说这个设定非常合理,你可以想象到一个未来城市,有来自于世界各地的移民。香港是一个适合的取景地,把它想象成未来人们寻求的庇护所,它看起来就像城市重叠于城市之上,它有着独特的城市结构和多元的文化背景,这些角色适于填入城市的不同空间。就像我们使用的材料有时很原始,有时很高科技,有时将两者揉合到奇怪的塑料义体上;这个城市同样非常混搭。这也是鲁伯特对这部电影的看法,而我也非常支持。一切看起来都很合理,至于他要讲述的故事,同样精彩刺激、引人入胜。
问:你喜欢日本文化么?
斯嘉丽·约翰逊:每次去日本都带给了我美好的体验,我喜欢东京这个城市,我认为它是最适于生活的地方之一,也许是因为我是在纽约长大的。当地的人很亲切,我交了很多朋友。日本的文化渊源博大,美食新鲜可口。我认为它在很多方面都非常美丽迷人。要是我每次去的时候都不那么累就好了!有一次我在那连续工作了4天。东京太棒了,日本太美了。
问:跟北野武合作的经历怎么样?
斯嘉丽·约翰逊:能跟北野武先生合作真是太棒了。有趣的是他不怎么会说英语,而我一点日语都不懂,但是我们有很多对手戏。你根本想象不到人类相互交流的力量有多强大,所以两个来自不同文化背景的演员在同一对白中说着两种不同的语言,但事实上他们说的永远是同一种语言——人类的语言。
跟他合作的经历非常棒,很高兴能请他来。他会做一些非常惊奇的事情,比如有一次在他的演员休息室,一张桌子上放了一套完整的茶具,他用了20分钟向我和鲁伯特演示"你应该如何做茶道。"我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看着他做这些!这简直太了不起了。
问:你怎样形容与导演鲁伯特·山德斯的合作呢?
斯嘉丽·约翰逊:跟鲁伯特合作的最初我们就达成了默契,要一起探索这段旅程,尽管它充满着挑战和未知,但我们是共同的合作伙伴,否则它将不可能有机会取得成功。他从始至终遵守着承诺,他确实是一个了不起的搭档。所以我们一起尝试探索这个巨大的未知领域,很庆幸工作室给了我们很大的创作自由,这通常很难得,但对于处理这样的材料是必须的,因为不可能把动漫直接被搬上银屏。
很有趣的一部分就是要将这些东西展现出来,但是关于角色自身的探索,在我最初看动漫作品时,没有关于如何演这个角色的明确想法。这不是那种我能一下子就完全掌握的角色,我需要花时间去了解它,学会如何表达它。好在工作室给了我们很大的空间。因为我们要尝试一些非常有趣的东西,比如那些怪诞夸张的特写镜头,我在想,"哇,他们玩真的(让我们这么做)么?那好吧!"我想他们不介意让我的眼球看上去那么巨大。很酷——不是最有吸引力的角度,但是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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