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禾子
在中国,线下音乐空间的发展历史并不算长,但发展速度却非常迅速。一方面,传统的Livehouse模式经营困难、情怀向更重,存在各地硬件软件质量良莠不齐、标准化程度低、内容匮乏等等问题,很多Livehouse经营者也陷入了焦虑中。
另一方面,越来越多的Livehouse正在升级,开始朝着综合音乐空间的方向发展,走上了探索和翻新适合自己商业模式的道路。音乐的发展需要根据地,如何打破空间运营短命的魔咒?如何更好地满足乐迷的需求?又该如何更好地服务于音乐人及音乐团体?
在今天2017“影响城市之声”的论坛上,音乐财经作为独家战略合作伙伴,与疆进酒主理人左野、愚公移山创始人吕志强、School Live &Bar联合创始人刘非、Mao Livehouse全国运营总监李大龙、乐童音乐联合创始人兼乐空间主理人郭小寒,共同以“音乐空间精细化运营及升级潮”为主题,对音乐空间当前的经营情况进行了探讨。
各位可否从各自的角度谈谈,当前阶段音乐空间发展最大的难点在哪里?
吕志强:永远会是难的,没有一件事是比较容易的。2003年我开第一个店的时候,那时候是非典,所有人都在转让自己的店,都说这个行业彻底死了,真的死了。我接了那家店,可是后来过了不到一年,我那个75平米的店票已经能卖到200张票了,挤满了。
后来换了一个大的地,有250平米,一场演出好的时候能卖出六百张票。可是那个时候年轻人没有什么可以玩的地方,跟现在也不太一样。如果问我们必须给这个店投多少钱、我们需要怎么样大的投资、扩多少店……那个时候没有这些概念,只是我把那个事做好了就完了,我觉得今天我们也保持这样,把你现在的情况做到最好比什么都强,不要跟着别人跑,说我需要多少投资,我要开多少家店,这些不是我们要的,我们只是把现有的东西做到最好。
愚公移山创始人吕志强
李大龙:我觉得难要做,做得好更要做。过去一段时间里,我们考察了很多店,也开了一些店,比如在昆明和重庆。我们希望按照自己原来的想法,把摇滚乐的场地安置到给人感觉很丰富的城市,但是有些城市得到的市场回馈并不是很令自己满意;但也有好的市场反映,比如上海的市场就逐年在成熟,消费力也在逐年增加。总之两面性都有,有更加给自己信心的反馈,也有能让自己更加冷静下来的反馈。
总得来说我觉得Livehouse的发展,跟中国的房地产有一点关系,特别像上海和北京。我们除了一个品牌还有什么呢?如果没有房子,就没有MAO了。(如果说有困难)高房价就是一个问题,而且物价也在涨,我们演出的门票也在涨,但问题是这两者的比例是不对等的。也就是说门票价格涨得还不够,跟不上物价、房价的上涨,给音乐产业拖了后腿了,我觉得每年涨二三十块就能起到帮助。
Mao Livehouse全国运营总监李大龙
郭小寒:我们刚刚沉下来做这个店,乐童是互联网公司,线上有5000组音乐人在众筹,所有这些东西我们也需要有线下的实体店承载,包括在我们做票务过程中、在乐队做演出的整个过程中,都会反映很多问题。
这些问题比如说一些场地的沟通、服务问题,票价问题,分成问题,包括为什么我们又坐这儿?就是因为老有人说不行了,就得派几个人出来说说。前一段时间有一个Livehouse不行的说法,但想了这些问题之后,我们觉得还是有机会的。比如说大家觉得外地总有一些倒闭的现象,那是因为他们只是在接周五周六的乐队巡演,没有做本地的演出,或者其他的多元化经营。像刘非也经常会去日本、柏林玩,那边都是72小时营业的,你到里面能玩的东西是很多的,不仅仅是乐队演出。
我特别喜欢研究里面的一些细节,包括在乐空间,我们也在想这个地方它的调性是什么样的,我觉得它的受众就是喜欢音乐的人,愿意去接触音乐、但可能对音乐没有足够了解的人,比如说像我这样的、六月份还要穿秋衣的女孩,不太敢去喝酒,但我喜欢音乐。你要找到你的人群,有些事情在其他国家做某些布局是完全合理的,比如在东京一个区域有二百家Livehouse都是合理的,可是在北京我们怎么做,现阶段还是要从服务和体验上去做。
音乐人有什么样的需求?他可能需要的是好的设备、好的舞台助理、硬件配合;观众需要什么东西?他需要好的观看体验,觉得是舒服的,不能挤得像沙丁鱼罐头一样;包括现在大家都在探讨,我除了门票收入之外,酒水收入是很大一部分,那是不是酒水涨价,或者随便进点儿酒,这个收入就能上去?有好多数据,分享出来可能有点儿得罪人,但是我还是挺想说的。比如说民谣的演出来600个人完全没问题,可是当天的酒水收入只有128块钱;但是周四的派对或者周日的派对晚上没有演出,只用500块钱请了DJ,一天的酒水却能卖到8000到1万块钱。
所有这些东西,我作为初学者都在看,我觉得很惊讶,是不是能有一个全新的方式去经营这样的空间?这些东西我也是还在学习。
左野:我另外说一点,就是大环境来讲的话,中国的行政成本还是比较高的,你做这个事情的话,就要跟各个机构,跟政府打交道。我之前跟朋友交流过,包括外地朋友,可能比如说在某一个二线城市,80%、90%的酒吧证照都是不全的,(因为)真等全了,生意就黄了,这个事就办不了。我们的筹备期很长,中间花了很多时间做这些东西,包括在后面经营上面,我觉得行政成本一直都是中国的企业会面临的一个挺麻烦的事情。
为什么会有近两年的营改增之类的东西,包括行政上的东西?对我们行业来说的话,至少我们这个场地是介于传统的酒吧和剧场之间的东西,所以这个对于我们行业、我们经营方式来说其实会很麻烦。自己定位、工商局给你定位其实都不太好定位,包括你的人数等等这些东西,都会有很多成本,我觉得这是一个难点,你就得想尽各种办法,积极跟各方面沟通,减少成本,这是一方面。
其他的难点,其实就是你自身的经营方式。比如说他们是多元化的空间,我们也很多元,不过我们的多元化跟他们的多元化不太一样,他们是自己定一个调性,我们是把调性去掉,我们的调性就是别人来填,完全是根据我们本身的地理位置,空间大小,甚至房屋的结构来产生这些很具体的东西。
刘非:前面四位老师都已经说得很困难了,我再说就更困难了。我最大的困难就是什么时候我能不天天在酒吧待着,能不拿自己的命喝酒、拿自己命做这个买卖(笑)。
刚才说到有几点,一个是左野说的行政,我特别同意这点。现在我们都叫“音乐空间”这个概念,这个概念现在在国家相关政策里面,它是一个空白,我们可以说有剧场,有电影院,但是音乐空间到底它的规范在哪儿?现在其实并没有出台一个相应的规范,并没有一个标准。不过我觉得这并不是困难,而是我们目前必须面临的(一个情况)。我们希望能够跟相关的一些人、一些领导进行沟通,因为毕竟音乐空间在一个城市,哪怕一个国家其实是特别能代表青年、代表先进文化的东西,原来就有人说,一个优秀的Livehouse是一个城市文化的名片。
音乐空间是青年人的生活消遣,我们需要把这个做起来,而不是说靠特别牛鬼蛇神的东西。刚才说的酒水,我觉得就是因为场地规划不一样、大小不一样,所以可能收入方面也不一样。我们School就那么大,大家去过都知道,不能靠门票带来什么收入,所以我才特别靠酒水。
疆进酒主理人左野
郭小寒:你的演出会来什么样的人?这些人喝不喝酒?为什么喝酒?你的酒好不好喝?这些都是需要研究和摸索的。应该卖什么样的酒?酒的定价是多少?这个东西是在哪个时段好?是不是演出拖晚一点卖得好?其实都是连在一起的,比如说我是不是增加了一个吧台,就可以卖更多酒呢?
吕志强:600多人(酒水)卖了100多块钱,说实话真不叫事。刚刚说工商那个问题,其实没有这个事还有别的事,做这个行业天天得有事才是比较正常,没有事我觉得倒是坏事。
刘非:我以前去狗哥酒吧,在门口坐着,现在还说呢,那个时候为什么没开下去?他没火,火了门口小卖部的。(笑)所以像我们做场地的人特别害怕,反正我特别害怕一点,比如说今天我晚上12点之后回家了,一般凌晨2点多、或者3点来的酒吧电话绝对没有好事,上午9点多钟来的电话也绝对没有好事,都是各种各样的坏事。以前我们也会觉得有一些头疼,那怎么办?还得要做这个事,来了事反正想办法解决就完了。
乐童音乐联合创始人兼乐空间主理人郭小寒
可否请刘非谈谈School的差异化运营思路?它如何精细化运营?
刘非:我觉得school有点不一样的是,我一直觉得它是在和我们观众一起成长。后天是我们七周年店庆,现在来School玩的很多朋友,虽然也有一些以前的老人,但更多其实是从2010、2011年之后才接触、进入到音乐场地的环境的。我们原来做过调查,可能School观众平均都是在1993、1994年左右出生的人,刚刚毕业,或者是在校大学生这一波人,所以现在我们平均受众年龄层可能是最年轻的。
因为我和我的合伙人,我们还是个人化标签比较多,所以大家一来就觉得,这肯定是你们的地盘,我们刚开始的时候也想摆脱(大家的这种观念)。所以可能School的整个感觉,就是会吸引到这样的人,我也没法说是哪样的人,反正就是这样的人。其实现在我会不断发现,School来的人也有各种各样的,也有越来越多不同的人。我想这样的人怎么不去三里屯喝红酒?怎么跑我这儿来?可能他们觉得这种东西有意思,在其他地方碰不到,我也不知道怎么说细分或者不细分,调性或者不调性。
School Live &Bar联合创始人刘非
吕志强:你说细分,他们(注:指School)其实开始就分了,他们开始是做电子音乐,后来因为没分好(改了)。咱们(中国)现在还没法说这个(细分),因为什么都没有,因为根本没到那个份上。
疆进酒最近做了一个“XIAN乐”计划,可否请左野谈谈它的可行性?
左野:“XIAN乐”计划其实不是免费的,只是启动的演出是免费的,我们还是会根据具体的演出情况来决定免费还是收费,但票的话肯定不会贵,因为这个计划针对的基本上都是一些年轻一点的、目前还没有太多知名度的乐队,所以票肯定不会贵。我不赞成免费演出,其实价格只是一个标签,是你在给乐队定价,看他值多少钱,你是用一种方式来支持这些新生的乐队。我们现在是推广期,就是用超低的价格来告诉你,你值得来,这些都是具体经营的方法。
其实在外界看来,它可能只是一个演出计划,但是对我们来说,它其实是一个生态。我们是一个场地,但场地是整个音乐大的生态里面一个环节,我们希望能够以这个东西为基础,对各个生态点给到一些帮助。因为对乐队来说,他们也需要好的演出推广环境,包括我自己是做传媒的,我也希望让我们自己的团队为一些有意思乐队做宣传。比如我们启动演出当时来了四支乐队,风格都不一样,有电子摇滚、器乐摇滚、新民乐,我们就可能会做多轮传播,让这些乐队能够得到推广和曝光,通过记录的方式最终给这些乐队全生态的支持,这是我们计划的一个总体的想法。
所以门票其实卖多少钱不是特别重要,而且从运营成本上来讲,我们有一些合作方可能已经能够基本上帮我们把运营成本给补上了,所以也不是特别担心。
(本文根据年会速记整理,未经主讲人审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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