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陪着UP主一起“为爱发电”，到吸引更多用户“为爱充电”，成立至今的十六年里，B站走过的路，既是一家内容社区的商业化之路，也是属于创作者的变现之路。

这条路走得多少有些艰难。因为B站拒绝了最简单粗暴的方式——贴片广告，这也是长视频网站早期的主要收入来源，直到会员订阅崛起，依然不可或缺。

但B站是一个例外，这家公司的董事长兼CEO陈睿曾经表示：“B站未来有可能会倒闭，但绝不会变质。”这句话在此后的很多时刻被用户反复提起，比如自《后浪》以来的“破圈”，以及所谓的UP主“停更潮”——它是一种承诺，也像一道枷锁。

为此，B站一直在尝试，为UP主拓展收入来源，也为自身的商业化添砖加瓦。毕竟，两者相辅相成。2025年6月26日，在B站十六周年庆活动上，陈睿公布了一组数据：过去一年在B站获得收入的UP主数量超过310万，人均商单月接单量增长28%，人均充电月收入增长122%。

“我很高兴地看到越来越多的UP主在B站获得收入，尤其是通过充电获得的收入。因为充电是用户对UP主创作最大的肯定。”在他的演讲中，充电的重要性被进一步强化。或许，这个连接UP主与用户的变现工具，是B站在商业化方向上的又一次努力，为UP主充电，也为自己充电。

UP主变现这条路

对许多B站UP主而言，拥有这个身份的起点只是出于个人爱好，在业余时间做些什么，而不是当作一份事业。一位UP主告诉电厂，视频创作使她收获了认同感，“这是一件很开心的事情”。

“为爱发电”的另一面是自谋生路。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UP主接洽广告商单并不通过B站官方，而是“水下”进行：品牌方找上门询价，UP主自行报价，双方沟通好细节后产出内容，平台不知道其中有广告，用户也是看完视频才发现加了广告。

那时，UP主对于赚钱的态度往往遮遮掩掩，心存顾虑。这种行为也被用户戏称为“恰饭”，调侃背后，是内容创作纯粹性和商业化发展之间始终存在的矛盾。

问题的解决方式有两类，一类是被动等待，另一类是主动出击。2017年，B站推出“绿洲计划”，官方称之为“为了保护创作生态，帮助UP主在创作与商业间寻求和谐而推出的一项制度方案”。借此，平台能够从中拿到分成，UP主获得了来自官方的商业化服务和支持。

随后的几年内，B站先后上线创作激励计划和商业广告平台“花火”，并持续升级。前者于2018年1月启动，相当于平台补贴。彼时，只要UP主粉丝数量达到1000或视频累计播放量在10万以上，即可加入该计划并获得激励收益。这也是部分UP主频繁在视频中向用户索要“一键三连”的原因之一。

不过，在一些UP主看来，除了互动指标，创作激励涉及所在分区、内容质量等多个因素，存在一定波动，有人每万次播放量的收入是十几元，有人只有几元，而且随着平台的策略调整，数字逐渐降低。

至于花火，作为“B站服务于UP主与品牌的官方合作平台”，自2020年7月上线以来，已经越来越多地出现在B站的财报之中。2025年第一季度，B站广告业务收入为19.98亿元，同比增长20%，通过花火商单获得收入的UP主数量同比增长16%。前述UP主觉得，平台承接让商单的顺利完成增加了更多保障，至少流程更加规范了。

此外，B站UP主的变现方式还包括带货（赚取佣金或售卖自有商品）、直播（打赏和主播会员）、课堂（付费课程）、工房（售卖原创作品与周边等），以及在最新财报中被着重提到的充电计划，后者正在被推广至更多的UP主。

2025年第一季度，B站月均付费用户数达到了3200万的历史新高。财报后电话会议上，陈睿表示，用户为自己喜欢的内容付费，会成为视频领域新的增量，2025年B站将继续强化优质内容战略，让用户更多地在这里看到优质内容，让优质UP主能够获得更多的流量和钱。

当然，从平台与UP主之间的三七分成比例来看，充电带来的不仅是UP主的收入增量，也是B站的经营增量。

充电是怎样炼成的

“人生的第一次充电。”如果你在某位UP主的视频或动态评论区看到这样一句话，不要惊讶，这是已经完成充电动作的用户留下的心声，他们终于为自己喜爱的UP主花钱了，而且路径比“一键三连”和看完商单视频更为直接。

按照B站给出的介绍，充电可以理解为UP主的粉丝运营工具和变现渠道，在UP主设定价格和具体回馈的前提下，由粉丝按月付费表达支持。基于包月充电的付费模式，UP主能够提供的不仅有视频，也可以加入充电动态、充电直播等形式。

电厂获悉，B站充电功能的年付费用户规模已突破1000万，通过充电功能获得收入的UP主规模超过25万，整体复购率已达到65%，处于快速增长阶段。其中，充电年收入在100万元以上的UP数量已超过100人。

在B站充电业务负责人Phoebe看来，这是一项“很久远”的功能，最早可以追溯至2016年，粉丝通过充电打赏UP主，表达自己的喜爱。作为收入的补充，UP主并不需要为此提供额外服务。“直到2022年底，我们将它的机制升级为包月，让开通这项功能的UP主能够持续回馈粉丝。”

升级之后取什么名字，Phoebe和团队写了满满两页纸，最终还是决定沿用“充电”而不是限定于UP主的专属会员等称呼，以明确其“UP主和粉丝之间交互”的定位。

在业务发展初期，由于对国内创作者来说还是一个陌生的新商业模式，向UP主讲清楚什么是充电、怎么做充电是最难的。Phoebe回忆，当时就只能每天和UP主一对一地沟通，再和感兴趣、具有认同感和强烈参与意愿的UP主共同尝试。不到10个人的团队规模，前后至少聊了100位UP主，一聊至少一个下午——他们的共同特点是粉丝黏性较高，“有血有肉有内容”。

现在，提到充电时，用户最先想到的往往是专属视频，但最先上线的其实是表情包、勋章、抽奖等基础功能，和视频毫无关联。直到2023年5月，充电专属视频才正式推出，成为B站明确的业务探索方向。

“我们不希望给大家留下内容付费的固有印象，两者是不一样的。”Phoebe认为，充电是一项基于粉丝运营产生的功能，概念相对宽泛。以此为前提，不同类型的UP主都可以选择自己擅长的运营方式并参与其中。

2023年11月，成功的案例出现了。UP主“食贫道”上传了一条名为《迷失东京》的充电专属视频。作为“大开大合”专属视频内容，其最低包月费用12元/月，上线7小时付费即超过100万元。截至发稿，仅这条视频的播放量就已超过2558万，为其充电总人次突破272万。

《迷失东京》“爆了”是一个标志性节点，越来越多的UP主开始主动向Phoebe和她的同事们打听升级后的充电计划，直播、投票、专栏等功能被逐步加入，形态更为丰富。

垂类的拓展也是这样。Phoebe透露，目前充电收入占比最高的垂类是泛知识——这与知识付费的特点有关。此外，泛生活与包括动画和游戏在内的二次元也处于快速发展的状态。一个例子是，UP主“妍妍酱的一天”以充满陪伴感的日常感悟和情感分享，吸引用户为之付费。截至发稿，已有超过12.4万人充电，B站方面预估其2025年第一季度流水超过200万元。

赚钱是共同的目标

某种程度上来说，为内容而投入，是平台扩大用户规模、创作者提升粉丝数量的必然选择。只是，当投入增加到一定阶段时，前者必须更为慎重地考虑收益，后者则开始思索自己为什么还在坚持。

在这一点上，B站和长视频网站的目标是一致的——财务数据上，从亏损到盈利；却又有所不同——B站是一个内容社区，用户既是内容的消费者，也可能是内容的生产者。因此，长视频平台反复强调的是打造更加贴近用户的“好内容”“好产品”，而B站还要加上一条：让优质UP主赚到钱。

开源与节流并行，让盈利不再只是想象。长视频网站中，爱奇艺于2022年首次实现全年盈利；腾讯视频在2022年末首次扭亏为盈；2025年第一季度，优酷告别亏损，财报给出的原因是经营效率的提升。

纸面上记录的只是数字，用户见证的是会员层级的增加、会员权益的分隔、会员价格的上涨，以及位置多样的广告、成为常态的超前点播、层出不穷的云包场。优酷、爱奇艺、腾讯视频的最新会员包月价格均为25元，而这个数字依然低于Netflix等海外流媒体平台。

具体到B站，尽管官方不愿将充电与内容付费绑定，用户难免会将其和长视频网站的会员价格进行比较。Phoebe对电厂透露，在同UP主沟通具体运营方案时，她和团队通常会给出价格档位的相关建议，但最终采用什么价格由对方拍板，他们只对专属视频的价格给出了明确限定。“既不希望它太超出国内流媒体会员的价格，也不希望定得很低，因为后者带来的结果将是UP主开始卷低价，那么这个生态可能就会死掉。”

一切都在摸索着向前，一边试水，一边完善，一边收获。Phoebe提到，2024年B站内部为充电设定的目标是收入翻倍，但实际增长了400%，这超出了他们的预期。

而B站已经于2024年第四季度实现全面盈利，接下来要做到的是长期、可持续的盈利。在这家公司的营收组成中，包括充电在内的增值服务业务占比达到40%，高于其他业务。不论对平台还是身处其中的UP主来说，多一个商业模式，就多一重收入来源，也就多一分生存保障，特别是当这个商业模式依托于社区生态而存在时。取得的成果需要延续，赚到更多的钱，才能有更大的底气干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