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世炎
520那天,朴树在武汉开唱。在这个浪漫的日子里,他在舞台上说:“30岁以前不懂什么是爱,年纪大了,觉得爱是很珍贵的,音乐就是爱。”
这一晚,朴树没有返场。第二天还有连续的演出,他对嗓子不太有把握。演出结束后,带着些愧疚,他发了条微博,再次提到了“爱”:“谢谢你们来,谢谢你们让我感到能量回路和我是被爱的。”
他不再是那个三十岁的不懂爱的朴树,而台下静静听他唱歌的我们,也早已不再年轻了。
关于朴树的记忆,始于刚满八岁的那个冬天。那一年,最好的朴树发布了最好的专辑《生如夏花》。
在CD机仍是奢侈品的年代,一盘磁带就显得格外珍贵。当时寄宿我家的表哥是个热爱音乐的青年,他留着长发,背一把吉他,当然,还收集了许多盘磁带。齐秦、张国荣、王杰、李宗盛……那个时代该有的他都有,但却唯独把其中的一盘放在书桌最显眼的位子,那便是《生如夏花》。
我仍然记得那张专辑的封面上,一位忧郁却不失阳光的少年留着长发,目光如炬,脸上带着那个年纪该有的憧憬。这盘磁带在家中的特殊地位激起了我的极大好奇,我学着表哥的样子把磁带放进复读机,可却不知道该怎样播放。
只好等到晚上表哥放学回到家,他虽然一副不羁的外表,学习却不差,喜欢边听歌边写作业。看着他熟练地按下播放键,一句英文歌词伴随着强烈的节奏瞬间冲击了耳膜,我被这样的开场震撼了,那感觉就像是在圣西罗球场亲眼目睹米兰球员的出场。后来知道,那首歌叫《colorful days》。从此,朴树便在我心中烙下了深深的印记。
自打学会了用复读机,就把朴树的歌听了个遍。听着歌的时候,我想,为什么他会起“生如夏花”这个名字,为什么会有这么美丽的词语。八岁的小孩自然不会得到什么精彩的思考结果,我只会闭着眼睛去想象,用一个孩子的视角去联想歌曲中所传递的一切。
依稀记得,脑海中有无数的绿叶和花朵,它们在不停旋转,如星空般灿烂,仿佛置身于花与叶的宇宙,可那画面又处于高速的变化之中,“惊鸿一样短暂。”
如夏花易逝,属于青春的日子总是很短暂,荷尔蒙也有沉降的那一天。一点点长大,越来越多的新鲜事物走进了生活,磁带下了岗,mp3、iPod、智能手机取代了沉重的录音机,而认真、年少的朴树则似乎渐渐沉默,也离我的世界中心越来越远。
记不得从什么时候开始,朴树消失在大众的视野中,很久不再发声。他拒绝写歌,拒绝演出,像一个天真的孩子一样把自己藏起来,逃离大众的视线。
这些年,有人说他过得蛮艰难,在《好好地》专辑出来前,他仅有26首歌,可以说是很“低产”的音乐人。虽然一路崎岖,荆棘不断,但他还是坚持走了下来,就像他在歌中所唱:“关于未来,就请你坦然,不要离开,不要离开……”
他从未离开过。
少年的成长总是带着忧伤和烦恼,诗中说,“那时我们有梦,关于文字,关于爱情,关于穿越世界的旅行。如今的我们深夜饮酒,杯子碰在一起,都是梦碎的声音。”好在,朴树依旧完好保存着自己曾经的梦,他从未违背自己的初心。
2014年暑假,电影《后会无期》上映,人们都在议论韩寒和他作品的时候,《平凡之路》惊艳出场,引燃了所有朴树歌迷的情怀炸弹,掀起巨浪。这首歌似乎宣告着他的回归,声音中依旧带着年少时的张扬,又多了几分过尽千帆后的淡然。
木心说:“看清世界荒谬,是一个智者的基本水准,看清了,不是感到恶心,而是会心一笑。”我想,此时的朴树,已是看清了的。
听朴树的表哥即将进入而立之年,这些年他剪去了长发,进了曾经厌恶的体制内工作。去年放假回家,表哥喊我去撸串喝酒,我问他:还在弹吉他吗?表哥低头喝了一口啤酒,随后吐出了一句酒后胡言乱语般的话:“有些故事还没讲完就算了吧,我们都老了,我们就这样各自奔天涯。”
当年的磁带早已不见了踪影,复读机也在某个角落静静地躺着,身上落着灰。一年,两年,三年,四年,五年……时间从不会为谁而停留,只会在每个人的身上刻下足迹。也许,表哥所说的故事,是在怀念的是那个属于自己的黄金时代。
如今想来,朴树身上有很多八零后的影子,不愿向世界低头,却又在一步一步,“学着接受不如意的东西”。好在,在他的身上,依旧保留着我们每个人所怀念的、最珍贵又最易丧失的那一部分。
他像麦田里的守望者,孤独地面对世界,守望着自己的信仰。音乐是载体,他的执着,带给了我们很多超出音乐本身的欣慰与快乐。在这个满地都是六便士的年代,他却依然抬起头,看见了月亮。
本文首发在民谣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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