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李国雄

日前，成都市城管委再次开启一年一度的“落叶缓扫”模式，根据气候变化情况和银杏等树木色彩变化情况，对68条重要路段实行“一街一策”，精细化环卫清扫保洁。

表面上看，这只是在调整扫帚挥舞的节奏，细思量，这也是城市管理者在与追求整齐划一的管理逻辑进行的一场温和而坚定的对话，是主动为自然之美和人文诗意开辟出的一方珍贵“留白”。

垃圾即刻入桶，落叶即刻归集，这本是城市清扫的日常，但当时光流转、季节更替，那些带着些许野趣的诗意，仍值得人们抛开固有的惯性，多一些驻足。一座城市的魅力，不仅在于它能多快地新陈代谢，也在于它能否容得下鸟语虫鸣，能否为一片落叶的浪漫留出空间，能否珍视那些无法用刚性数据来衡量的精神价值。

“落叶缓扫”的智慧，正在于对这种“城市惯常”的调和。它允许光影在层叠的落叶上跳跃，允许时间以可见的、温柔的方式在城市肌理中自然流淌，允许秋色拥有一个完整的、从容的谢幕过程……

它没有直接给出意义，却为意义的诞生保留了宝贵土壤。在这里，人民弯腰拾起的不再只是一片梧桐、红枫或银杏，而是被一座城市所许可并鼓励的、与自然对话的权利。

社交媒体上，一波波“追叶”攻略和打卡美图，是市民与城市管理者之间一场温暖的双向奔赴。孩子们在厚厚的落叶堆里奔跑，听到“沙沙”的脆响；情侣更倾向漫步于金色地毯，而非光秃冰冷的人行道；“打工人”在午休时能踩着一地秋光短暂出神；城市里的流浪猫在树叶上“随地大小躺”……

管理者提供舞台，市民成为主角，共同演绎着一场现实版的“秋冬叙事”。这种具体的、微小的互动，让“附近”重新变得可触可感，也让一片街区、一条步道因季节的印记而拥有独特的记忆点。

“缓扫”而非“不扫”，本身也体现了一种精细的平衡智慧，这是一种更高级的秩序观。不同于浪漫化的放任，而是一种基于季节、地域和市民需求的弹性艺术，在审美、公共卫生与安全之间寻找动态平衡点，也恰是理想中现代化人民城市的生动缩影。

在城市中奔波生活的人，常习惯于追赶地铁的1分钟，却很少耐心观察一片叶子飘落的那几秒。

效率的指针在此刻微微停顿，它更像是一种邀请，邀请每一个身在城市的人，从匆匆忙忙中暂时抽身，去做一件具体而微的小事：或许是捡起一片完美的叶子做成书签，或许只是静静地看它如何从枝头盘旋而下。只是片刻，心神却得以滋养。这项举措的价值，也在于它默默守护了这份“向下”的专注，让在加速度时代漂浮的个体，得以通过这片刻的“缓”，重新触摸到生活的质地，找到安放身心的“锚点”。

成都就是这样，一直等待着每一个愿意“慢下来”的人，去发现身边的心动与确幸，去以更大的热情投入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