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胞免疫治疗药物在中国一直处于空白。6月29日三胞集团宣布，其8.19亿美元（约合55.7亿元人民币）收购美国生物医药公司Dendreon 100%股权完成交割，后者的核心产品是前列腺癌细胞免疫治疗药物Provenge，是唯一被美国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FDA)批准的前列腺癌细胞免疫药物。该笔收购是今年以来国内民企最大金额的对外并购，也是中国企业在海外收购的唯一的细胞免疫治疗药物。

其实，早在2016年下半年，三胞集团就开始接触这一项目，期间曾经过多轮谈判。今年1月份，三胞集团即与全球生物医药界知名企业Valeant公司达成协议，签约收购其旗下美国生物医药公司Dendreon100%股权。而这一切，是在国内对细胞免疫疗法实施禁令，禁止该技术用于临床治疗的大背景下进行的。也就是说，三胞即便收购成功，在国内市场上也面临着产品不能上市的风险。

那么，三胞为什么这样做？如果看看三胞以往的收购和布下的棋子就能明白。

三胞收购了安康通、颐乐居，还不惜巨资，收购了以色列的Natali以及养老护理企业A. S. Nursing，从高端到中端，布局养老产业；三胞通过投资和收购，拥有了江苏省徐州医院徐州分院、徐州市第三人民医院两家医院；三胞收购了美国上市的中国脐带血库（NYSE: CO）、新加坡上市的康盛人生集团（SGX：P8A）、齐鲁干细胞公司三家脐带血或干细胞公司；三胞收购公司凡迪生物，布局基因检测；三胞收购专注于健康美容产品的邮购公司麦考林（NASDAQ:MCOX,已于2016年4月私有化退市）；三胞还捎带脚，利用零售优势建立了收集大数据、专注于健康移动端的妙健康。

加上这次55.7亿元人民币收购Dendreon以及其产品Provenge，层层推进，三胞对整个健康产业链的布局和构想，着实惊人。而这个立足健康产业的大资本牌局能否最终落地，兑现成真金白银，则要看政策的走向和运作的技巧了。这其中的风险，自然也不小。

我们先从这次收购说起。

细胞免疫独苗：坎坷的市场历程

目前，国内细胞免疫治疗的研发机构和企业也很多，但均处于临床试验或试验前的研究阶段，并没有正式投入临床应用的细胞免疫治疗产品。而Provenge的特殊性在于，它是世界上唯一一个被美国FDA批准进入市场的药物。

鉴于FDA在世界上的权威性和严格程度，Provenge在世界其他各地的市场上都可能被接纳甚至被看好。

公开资料显示，Provenge自2010年在美国上市以来已治疗超过2万名的前列腺癌患者。截至目前，美国各大医疗保险包括Medicare(保健医疗)、Medicaid(医疗补助)和商业保险均已将Provenge纳入覆盖范围。

但是，Provenge从技术到上市，乃至上市以后的历程并非一路坦途，而是历经坎坷。用Provenge技术方的话说，该技术从一开始研发到最终被FDA批准，其间经历了16年的时间，投入超过10亿美元，研发过程中涉及的论文甚至可达数千篇。

以美国FDA对新药的评审标准之严格，即使已经进入III期临床试验的新药，据统计，最终成功获批上市的概率也不超过10%。而针对Provenge就更严格。

怎么严格法？Provenge的上市甚至要通过3个III期临床试验。一般情况下，一个普通药物要通过FDA审批，只需通过一个III期临床试验就可以了。但是因为FDA是第一次批细胞免疫，所以Provenge经历了3次“蜕皮”般的考验。

而这只是上市以前，上市以后的故事一样坎坷。

Provenge上市以后的2010年9月，Dendreon与GSK签订合作协议。因为GSK在销售疫苗领域有着完备的网络，于是双方商定共同制造和销售产品。结果2010下半年Provenge在市场上刚一露面即大获成功。于是，Dendreon公司信心满满地在2011年撕毁了与GSK的合作协议，独自开发这棵“摇钱树”。

可是，Dendreon的营销并非强项，Provenge的销售额随后迅速下滑，再加上盲目扩张，到了2014年11月，因巨额债务缠身，Dendreon宣布破产。

2015年2月，故事的主角变成Valeant公司。Dendreon因破产被Valeant以5亿美元买断，Valeant招揽了新的营销团队，调整市场销售策略，市场很快有了起色，让Dendreon在一年半内实现扭亏为盈。

但Valeant也面临着其他麻烦。有业内人士称，该公司股票在美国市场被机构做空，市值大幅缩水，需要出售资产以换取现金来改善窘境。

此时三胞成为Valeant的救星。一番讨价还价，双方以8.19亿美元成交，算下来，Valeant两年之内除了产品获利之外净赚投资收益3亿多美元，双方可谓皆大欢喜。

美国市场：或许还有很大潜力可挖

故事归故事，关键是，Provenge最终在美国的战绩如何呢？

三胞集团人士向蓝鲸健康表示，目前，Provenge在美国市场的渗透率为7%。“渗透率”这个词的含义是，适用的患者中只有7%采用了Provenge提供的治疗。

蓝鲸健康认为，这个数据有两层含义：一层显示该产品虽经历7年市场实践，但是在美国的接受程度并不算高。在临床上，Provenge还面临着强生的Zytiga与Medivation的Xtandi的激烈竞争，后两者皆是针对前列腺肿瘤的药物。另一种含义则是，如果能有有效的市场推广，Provenge还有很大的市场潜力等待开发。

Provenge的整个疗程为一个半月，总体费用93000美元。也就是说，Provenge治疗包括三次输液，每次31000美元。而Zytiga与Xtandi每个月治疗费用分别为5000美元与7450美元。

虽然如此，Zytiga与Xtandi的疗程需要8个月甚至12个月，整体算下来，Provenge的治疗费用还有优势。实际上，Provenge相较其他两者的优点是副作用小，而且，三者并非完全是竞争关系，这几种药物的联合用药临床试验还在进行中。

更关键的还是财务表现问题。

Provenge在美国市场到底表现如何？三胞集团负责健康产业的副总裁王彤焱给蓝鲸健康的答复中显示，2016年Provenge的销售额达3亿美元左右,EBITDA约1.2亿美元。此次交割Valeant对外公关稿中提及：“Dendreon2017年下半年的预期营收达到约1.7亿美元，税息折旧及摊销前利润EBITDA（非通用会计准则）预计6500万美元”。 

据此可以估算，全年的EBITDA约1.3亿美元。所以8.2亿美元的收购对价相当于6.3倍Ebitda。

如此算来，三胞购买Provenge的交易有望在5、6年内回本。但是，一笔高达8亿美元的投资不能光等待充满变数的5、6年，它还期待着在三胞“主场”——中国市场能取得成功。

中国市场：需先解决进入国内的难题

但在中国市场，政策的大门迟迟尚未开启。

2016年，罹患滑膜肉瘤的魏则西曾在武警北京总队第二医院接受细胞免疫疗法，但花费20多万治疗费用后仍不治身亡，而他接受的这种细胞免疫疗法在国外早已因为“效率太低”而被淘汰。

魏则西事件成为国内声讨细胞免疫疗法的源头。魏则西事件爆发后，北陆药业、安科生物等一度跌逾4%。

此后，卫计委出台政策，明确规定，除了进行科研用途外，国内禁止一切细胞疗法用于临床治疗。该政策像一扇紧紧关闭的门，将一干细胞疗法产品挡在了国内市场之外。

三胞的Provenge虽然有细胞免疫市场世界唯一药物的名头，但是，如果想图谋国内市场，面临的就是这种困境。

三胞集团副总裁王彤焱在答复蓝鲸健康时表示，三胞集团希望通过收购这一行为，将细胞免疫治疗在临床上的应用、研究、监管标准和国内的相关部门进行探讨，借此契机推动国内细胞免疫治疗的临床应用和监管标准的完善。

他表示，事实上，近期国家食品药品监督管理总局（CFDA）一系列的政策改革，也为Provenge引入中国提供了若干契机。

2016年12月，CFDA发布了《细胞制品研究与评价技术指导原则》（征求意见稿），第一次明确了细胞免疫治疗产品的药物属性，结束了多年来细胞免疫治疗是技术还是药品的争议。

2017年5月11日，CFDA连发了三份关于鼓励药品医疗器械创新改革的相关政策（征求意见稿），明确将加快临床急需药品医疗器械审评审批，支持新药临床应用，接受境外临床试验数据和国际多中心药物临床试验数据等。

也许，更为重要的是，6月19日， CFDA宣布正式加入ICH，即国际人用药品注册技术协调会，这意味着中国将逐步转化和实施国际最高技术标准和指南，将推动国际创新药品早日进入中国市场。

王彤焱告诉蓝鲸健康，目前，Provenge在中国的技术转移、注册申请等工作已经积极展开，并与相关主管部门进行多次沟通，得到了主管部门的积极回应。三胞集团人士还表示，收购完成后，三胞集团在继续拓展美国与欧盟市场的同时，还希望尽快将Provenge引入东南亚国家。

健康布局：用资本连缀起的独特构思

如果看三胞对健康产业的布局，则会感到资本的力量起到穿针引线的作用。而能将各处零散投资连接起来，资本是当仁不让的主角。

也许三胞最早进入健康产业的动作是隐没在暗中的，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脉络清晰起来，构思也显得独特。

转型开始于10年前，最先进入的是利润颇低的养老产业。据三胞集团副总裁王彤焱介绍，大约在十年前，三胞开始从健康养老开始布局大健康，收购了国内最大的居家养老企业安康通，2014年，又收购了全球最先进的居家养老企业以色列Natali，它服务了以色列一半以上的老年人。截至目前，安康通已经拥有超过600万的老年用户。目前，安康通、Natali等已注入旗下上市公司南京新百。

2016年3月，南京新百旗下Natali完成了对以色列最大的家政护理公司A.S. Nursing Company的收购。王彤焱表示，这是为了把这种成熟的模式和方法引进中国，结合中国的实际，建立出一套中国的家政服务标准。

此外，2017年2月16日，三胞集团宣布将与海尔共建大健康产业基金增资控股综合型养老服务企业颐乐居。

三胞的妙健康项目于2014年3月成立，2015年12月成立新公司北京妙医佳信息技术有限公司，独立运营。2016年第一季度，妙健康完成1亿元A轮融资，由融汇资本领投。2017年4月，妙健康完成2.5亿元B轮融资，由中信资本与农银无锡基金联合投资。

2016年同样是三胞收购让人感到惊讶的一年，因为它颇显突兀地大举进入了脐带血和干细胞领域。

在2016年，三胞集团、南京新百参设并购基金收购在美国纽交所上市的中国脐带血库企业集团（CO集团），目前这一收购正在进行中。同年，南京新百也完成了收购新加坡上市的康盛人生集团（Cordlife）20%的股权，以及山东齐鲁干细胞工程有限公司76%的股权。CO集团及齐鲁干细胞公司拥有我国卫计委颁发的7张脐带血库牌照中的4张，在北京、广东、浙江和山东等地享有独家的经营权。一系列收购完成后，南京新百将成为全球最大的脐带血干细胞储存企业，在脐带血储存总量上将超过110万份。

而在医院领域的布局则更早已经进行，尽管目前主要局限在江苏徐州。2014年前后，通过资本运作，三胞集团控股了徐州第三人民医院，并在徐州北区新建一所拥有1500张床位的三甲医院。同时，三胞还在推进多家医院的并购与合作。

这些收购总让外人感到杂乱无章，但是三胞方面的解释是，三胞的意图是，与生物医疗、养老服务进行协同，三胞将在医院板块打造以妇产、肿瘤、血液病、康复为特色的专科医院。

今年对细胞免疫药物的大手笔收购无疑是三胞在健康产业最令人吃惊的投资，这和三胞收购的医院或许有联系，和庞大的养老产业看起来似乎没有必然联系。但三胞的回答却是，有。

Provenge针对的对象是前列腺癌症，而老年男性是前列腺癌的高发人群，且年龄越大患病几率越高。三胞方面的看法是，我国已经进入老龄化社会，随着老年人口基数的不断增长，专家预测，十年内前列腺癌将攀升为中国男性恶性肿瘤的前三位。目前，在北京、上海、广州等发达城市，前列腺癌的发病率已经接近欧美发达国家，且呈现晚期患者多、死亡率高等特点。

数据显示，前列腺癌是男性最为常见的恶性肿瘤之一，全球范围内前列腺癌占男性肿瘤的第二位，欧美国家前列腺癌高于亚洲国家，发病率在100/10万以上。2012年中国肿瘤登记地区前列腺癌发病率为9.92/10万，死亡率为4.2/10万人，列男性恶性肿瘤发病率的第6位。近年来，中国前列腺癌的发病率呈迅速上升趋势，年均增长率已经达到12.07%。

这样一来，最后被收购、成为业内争议焦点的Provenge其地位反而更像三胞在国内健康领域大规模布局的“棋眼”。

在三胞官网，健康诸多投资被归入健康养老、生物医疗和医院管理三个板块，而归入生物医疗这个板块的Provenge，不仅投资最大，还更像一个资本抓手，左手抓住养老产业，右手还抓着医院产业。

而这一切，至少还得先等待政策的准入。三胞的“宏图大业”，还需要未来去判定。

本篇作者：蓝鲸健康 鄱阳君 张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