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古装动作片许久以来一直在描写江湖,主打“侠”的概念,或如《刀》展现快意恩仇,或如《七剑》展现行侠仗义,或如《卧虎藏龙》展现儿女情长。这类古装动作片描写的江湖和侠客,往往是写意与想象的世界。
《绣春刀》系列的出现,颠覆了以往古装动作片的概念,将武侠与江湖的世界,搬至官差与庙堂的世界,另立脱胎于明朝的世界观设定。
在这个世界里,人都受制于具体时空下法律、法规、人情的束缚,受制于笼罩社会其上的权力政治体系。
正因如此,《绣春刀》系列构建了一个写实的历史时空,在这样的时空下,人物也变得充实而立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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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绣春刀Ⅱ:修罗战场》相比上一部做了全方位的升级,包括服化道的改良、外景的呈现、动作兵器的设计、人物剧情的铺排。
和上一部相同,这一部在整体中国风的美学框架下,点缀其中许多漫画感和游戏感的镜头,比如丁白缨三师徒的竹林亮相颇具漫画感,开场殷澄在河边逃跑的跟拍挪移镜头又极具游戏气息。
导演路阳虽受漫画、网游影响,但这种浸入式的漫画感与游戏感,整体统摄在写实美学的框架下,只是让镜头运动和剪辑看起来更为年轻化。
片中的动作设计也走写实之风,与传统武侠片中侠客的飞扬飘逸、高开高去的打斗风格不同,《绣春刀Ⅱ:修罗战场》里的主人公都有着具体的官职背景,身份设定与武器选择、打斗风格相互统一。
沈炼是锦衣卫,佩戴绣春刀、三连弩,身为一个特务,打斗讲求简洁高效,如同《一代宗师》里张震因特务身份擅使刚猛的八极拳一般。
结尾桥头大战,沈炼与高手丁白缨挥杀,反手卧刀划大腿的动作颇见这种简洁高效的效果。
片中最精彩的一场打斗来自沈炼和郑掌班的案牍库一战,内外交困下,手持绣春刀的沈炼与挥舞流星锤的掌班公公上演了近些年打戏中的精彩一笔,流星锤作为高难度兵器在银幕上做到了前所未有的写实呈现。
难能可贵的是,这一次邀请到日本配乐大师川井宪次(《攻壳机动队》、《七剑》、《叶问》等配乐)为影片操刀配乐工作,可谓锦上添花。
沈炼与北斋的主题音乐《浓情淡如你》,弥漫开一股乱世情感的悲凉况味;几场追赶、打斗下的高燃配乐,也让节奏更为紧凑,情绪更具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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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演路阳不止一次在公开场合谈到,《绣春刀》不是一部武侠片。
在《绣春刀》系列里,主人公沈炼的身份是锦衣卫,是那个时代的秘密警察或说特务,这是一个受制于体制的小人物,但在这个小人物身上又有着不合时宜的浪漫、柔情、理想的一面。
正是这种身份与人格的反差,让沈炼在权力政治下的的挣扎可感可触,这种带着信念的挣扎而又在大环境下格外无力的感觉,与现代人的处境并不二致。
相比《绣春刀》里三兄弟在卑微的命运里抗争的故事,《绣春刀Ⅱ:修罗战场》在人物的铺排上做了大幅度升级。
人物的增多,随之而来的是人物之间线索的繁复,这种繁复带来两大效果:首先是人与人之间十足的张力,成为演员互飚演技(包括武戏)的试炼场;其次是人与人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成为影片类型升级的关键。
张震诠释出沈炼隐忍下的冲动与冲动下的坚守,张译诠释出陆文昭双面间谍的腹黑,雷佳音诠释出裴纶毫无违和感的不正经……主角们自不多说,《绣春刀Ⅱ:修罗战场》里的配角也都各个演技开挂,让人过目难忘。
开场与张震搭戏的演员武强,将凌云凯凌总旗这样一位狠辣的角色演活。
其后出现的饰演掌班公公的刘峰超,人未到,话先到,一口的京片子让人叫绝,耍起流星锤来更是虎虎生风。
中段出现的辛芷蕾,寥寥几个表情和动作就将丁白缨这样一位师父级别的高手跃然银幕。
尾段出现的刘端端,饰演信王朱由检(之后的崇祯皇帝),在与饰演魏忠贤的金士杰老师的对戏下丝毫不落下风,表情间的变化演绝了内心戏。
如此众多的角色牵扯进一宗宗的案件,而案件带出了各方错综复杂的联系,在这一点上,导演笔下的人物都暗藏玄机,逐渐将人物的真实身份剥开,几个重要人物都发生了反转。
凌云凯与魏忠贤的关系、殷澄殷小旗与南镇抚司裴纶的关系、北斋与信王的关系、丁白缨与陆文昭的关系,皆不同寻常。悬疑感自始至终笼罩在故事之上,随着人物真实身份的一一揭开,一场朝廷高层的权力斗争也逐渐浮出水面。
正是这样的剧情架构,让本片颇具现代侦探片、推理片的气质,而这样的类型融合,可谓第二部最为独到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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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名定名“修罗战场”,正是影片主题的譬喻。在笔者看来,“修罗战场”暗含三层含义,一为战场,二为官场,三为情场。
开场的萨尔浒之战和结尾的桥头大战,可谓具象呈现“修罗战场”的概念。这一片名取自佛教,佛教把尸横遍野的战场,称为“修罗场”。
片中借沈炼旁白念出:阿修罗,天龙八部众之一,阿修罗与帝释天战斗之所在,名为修罗场。这一概念贯穿全片,统摄整部影片。
片中的角色处在真实的历史时空中,有着具体的官衔对应,人物在政治权力下往往有着不同的立场。
北斋、陆文昭、丁白缨站在了信王的一方,陆文昭觉得北斋知道的太多,只能将其杀之,而最后信王觉得这些人都是破绽,派人追杀。
沈炼、裴纶成了权势斗争下的牺牲品。魏忠贤最终大势已去,被流放南方。官场下,人人都是棋子。
相比《绣春刀》里三兄弟的纠葛,《绣春刀Ⅱ:修罗战场》将男人间的感情往暗黑里更进一步。
沈炼在萨尔浒之战救了陆文昭,其后做锦衣卫的过程中深受陆文昭庇护;沈炼手下殷澄醉酒狂言,无奈自杀,但殊不知裴纶唯一的朋友就是殷澄,裴纶最初视沈炼为仇敌。
但随着案件的推进,沈炼救活裴纶后,告诉裴纶,殷澄也是他的朋友,裴纶与沈炼变成惺惺相惜的战友。
而沈炼发现陆文昭与郭真公公的真相后,得知陆文昭的身份,陆文昭为了大计只能牺牲北斋,而沈炼已经在保护北斋的过程中爱上了这个女人,在这一刻,陆文昭又成了沈炼的敌人。
在这一部中,沈炼、裴纶、陆文昭仍可作“三兄弟”来看,但与《绣春刀》里的有情有义不同,这三人除了有情,有义,更有政治,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
《绣春刀Ⅱ:修罗战场》中加重了沈炼的爱情戏,但最初沈炼救北斋只是一时的正义使然,之后在照顾和关心中慢慢了解北斋的命运,并欺骗北斋信王将会去接她,而北斋最初只是一颗勾引沈炼上钩的棋子,从北斋牵扯出更大的政治斗争。
在结尾桥头大战,北斋告诉了沈炼她的真名,那一刻如同表明了心意。爱情在这一部始于一场阴谋,归于无疾而终。
兄弟情和爱情,成为主人公沈炼更具危险性的修罗场。而这样的情场,在现实社会中轮番上演。
人心的复杂与多面,正是《绣春刀Ⅱ:修罗战场》借历史时空对当下社会的书写,披着古装动作片的外衣,真实搬演现代人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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