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方

王石的“情怀”就是这样一步一步走过来的。有人认为：王石从创办与发展万科，到爬遍全世界七大洲最高峰，再到花甲之年去西方学习深造。人生境界迈了三大步。尽管这三大步有偶然有必然，但还是得靠骨髓里那点东西支撑着。“这点东西”还得从他早年的经历与家庭背景来梳理。

王石的父亲生长在安徽大别山地区，熟悉中国革命史的人都知道，这个地方在上个世纪的战争年代，是最为红色的革命根据地，是中国共产党的大元帅徐向前根深蒂固的根据地。当年红四方面军就在大别山根据地威镇四方，王石的父亲就是在这里参加了红四方面军。王石回忆父亲的时候，最多的说法是：不善于交际，沉默寡言，热爱劳动。大概和土地关系紧密的人都有这样的性格：沉默、宽厚、脚踏实地，王石的父亲也是一样。虽然在解放初期，王石的父亲已经是处级干部，这已经是不低的干部级别了，但他却一直是个低调处事、不事张扬的人。

王石母亲绝对是一个新女性的典范。她生长在辽宁的大家，祖上曾经是满清的高官，但到了她父亲一辈，祖上的家产已经被挥霍殆尽。王石母亲的学业，一直是靠自己的母亲和姨妈做一些女红才继续下去，但她在当时的伪满洲时期，一直上到了女子高中。在当时，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能够上到高中，已经是非常不容易了。不幸家道中落，贫困迫使王石母亲必须放弃学业，工作养家。这个女孩子一下子就表现出了她的刚强，她强烈地反对家里的安排，表示要继续读书。一时家里天翻地覆。因为家境不济，所以王石母亲只好开始工作，虽然是在义县县城里非常时髦的电话局工作，但她依然眷恋的是学校的生活。她喜欢京剧，喜欢画画，并且学校有个李老师是她很崇敬的人，她教会了王石母亲很多。那是中国最纷乱的年代。在王石母亲工作的第一年，日本投降，中国抗日战争结束，共产党的军队进入了东北。因为李老师的影响，王石母亲抱着不做亡国奴，保卫国家的想法，参加了共产党的军队；而王石父亲，正好是在部队里面负责招兵。就这样，王石的父母相识，一个大家庭有了开始的契机。这是一个纯粹的军人家庭，正是出生在这样阳刚气十足的家庭，而且特别是有一个刚强的母亲，才造就了王石今天的性格和生活道路。

王石在他的《道路与梦想》自传中描述：

我出生在一个军人家庭，父亲从军队转业后在郑州铁路局工作。母亲是锡伯族。锡伯族历史上是个游牧民族，能征善战，其中一个分支跋涉两万里，大举迁徒军屯伊犁河谷，为保护西北边疆立下战功。我一直认为，自己的身上也延续了这种野性的精神和对生命行走的强烈渴求。

登山，是从童年开始的。记得在小学一年级，我还在北京上学。一次春游，同学们被老师带领着一起去郊区爬山。班级里组织了三个小分队，看哪个小分队先爬上去，先到的小分队就是第一名。我就在其中一个小分队负责看管旗帜，结果，我代表所在的小分队将旗第一个插到了山头上。这是我在户外活动中获得的第一个荣誉，渐渐地，我开始热爱上了登山。

很小年纪，我就是个很好胜的孩子，即使是在外婆家。一次和山里的孩子一起偷瓜：趁瓜棚里的看瓜人睡午觉的工夫，大伙“猫”进瓜地摘香瓜。看瓜人醒来发现了我们，其他的孩子都吓跑了，可我借着瓜秧隐蔽，一动也没有动。看瓜人没有发现我，返回继续酣睡。我把圆领衫脱下扎成一个口袋，背了整整一口袋香瓜回到孩子们中间。这一次，我就成了村里的孩子王。学生时代，我不是一个守纪律的学生，除了数学优异外，其他功课平平，旷课、闯祸，一次爬树掏老鸹窝下不来，甚至还惊动了消防队。

按说王石也算是干部子弟了。“干部子弟”这个词类似于历朝历代的“官宦子弟”，这里有些细微的细节有点意思。共产党的干部子弟对“级别”有点敏感，一个重要的分水岭是在“十三级”。十三级以上进入“高干”序列，以下就是普通干部。十三级在军队对应师级，地方对应“司局级”。如果王石的父亲是处级，那就是十四或十五级干部，还没到高干那个线。这对孩子的影响还是很大的。王石的比较低调与务实跟这个不无关系，另外王石的“民主”思想，以及对利益看的不是特别重，也与家庭背景有关。但总的来说，王石一方面继承了父亲的低调与宽厚，也继承了母亲的刚强与倔强。这些是王石骨髓里的基础。

笔者在一篇文章里描述过：干部子弟出身的王石，在中国那个特定环境下成长起来，肯定是有一定优越感的。以天下为己任的他骨子里就有“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情结。喜欢看书，喜欢思考的他自从1984年开创了公司，就开始不停地探索企业发展之道。使得万科在经历了4年曲折道路后，很快走上了快车道。1991年万科成为深圳证券交易所第二家上市公司，持续增长的业绩以及规范透明的公司治理结构，使公司赢得了投资者的广泛认可。王石在回顾这段“激情燃烧的岁月”时说：“回顾最初，万科最值得骄傲的事情，就是在行业还有待成熟的时候，我们选择和建立了自己的价值观，在任何利益诱惑面前，一直坚持着职业化的底线。”王石把万科的持续发展之道归结于“对人永远的尊重，追求公平的回报，开放透明的体制。”并给与了具体的诠释：简单而不是复杂，简单降低了企业运行的成本，能够说清楚的企业才是好企业；透明而不是封闭，成功源于持续的学习和合作，透明度为组织赢得信赖；规范而不是谋权，只有遵守规则才能培养组织内在的市场化竞争优势；责任而不是暴利，追求公平汇报的同时不能忘记自己身上的责任；万科倡导内部简单而真诚的人际关系——举贤避亲，确保在发展机会面前人人平等；透明表现在万科阳光照亮的体制上，对外信息披露透明，内部信息透明；万科从成立之初到现在一直坚持不行贿不受贿，超过25%的利润不做。王石给自己企业设定的这些价值底线真的很不简单，仅就“不行贿不受贿，利润超过25%不做”这两条，在中国的房地产企业恐怕没有一家能做到，而万科做到了。万科这个中国房地产老大的位置是靠彻底施行现代企业制度实现的！这点特别令人尊敬。中国企业但凡做到一定规模的，往往是靠“机会型”、“取巧型”、“资本杠杆型”、甚至“不择手段型”等方式获取。他们对于现代企业制度不屑一顾，觉得离中国的实际很远，或者“太费劲了”。还有一些说不出口的理由，如“难以实现个人利益最大化”等。与此对照，愈加显得王石的万科做得难能可贵！当然，事情永远有两面，当你把现代企业制度实行的太好时，就会掩盖另外一些“弊端”。比如：当你过于考虑“授权机制”与“分配机制”时（笔者认为是治理结构中最核心的两个机制），就会使得组织比较“分权”，股权比较“分散”。这在“外人”看来，就会显得管理比较“软”（其实是人性化），很容易被“野蛮人”盯上。事情就是这样：现代企业制度在万科实行得很彻底，也很成功。可是在中国这块崇尚“野蛮生长”的土地上，却显得有点“鹤立鸡群”了，太另类了。了解了这些，我们就理解为什么王石在看到宝能系“野蛮入侵”时那种愤怒了，这种场景基本等同于名门贵族的千金小姐被土匪强行抢亲差不多。往文明了说：价值观的不同是肯定的。靠“打拼”起家的宝能系只知道大碗吃红烧肉，如何懂得用“蟹八件”细细品尝大闸蟹呢？仅万科那两个“价值观红线”他们就不会认可呀！但话也说回来，“情怀”方面没得比，可这次的事不是讲“情怀”的事。

这次王石是真掉“坑”里了。被“野蛮人”逼到墙角后，确实有点失态了，显得有点“晚节不保”。但笔者观察：王石更多的可能是不太懂资本市场的规则，有点落伍了。最根本的一点王石没搞清楚：万科的事，包括王石本人还能不能继续任董事长一职，已经跟王石没啥关系了。老王多多少少还沉浸在自己多年所习惯的场景里。他自己确实有情怀，已经属于优秀企业家了。可是就有点容不得没什么“情怀”，只懂“钱怀”的野蛮人了。这还是有点不对。其实不管“情怀”到什么程度，这个社会的基本游戏规则还是得遵从。你可以不喜欢新晋股东，不认同他的价值取向。可是按照规则，要么你走开，要么你就屈从。而没有经理人指责股东的道理。那个虽“野蛮”但还讲规则的“姚秀才”说得对，这时只能是市场说了算了。

退休前的这两年，王石确实有点“栽”，但总的来看，笔者认为王石还是一个优秀的企业家，一些缺点使他显得更真实可信，瑕不掩瑜。我们希望王老保持他良好的状态，继续走好他的路，也给自己的人生画个完美的句号。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