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在阿富汗的作战已经持续了16年，这场战争无疑能在美国耗时最长战争榜上名列前茅。但是，这场战争真的能当得起“美国最长战争”这个名号吗？

并不是。

事实上，这个称号属于伊拉克战争。美国在伊拉克进行的战争长达四分之一个世纪。大多数美国人将伊拉克冲突看作是由两到三位不同的总统所发动的两场不同的战争，甚至是三场战争。

1990年8月2日，萨达姆领导下的伊拉克入侵科威特。此次战争爆发的原因包括，伊拉克因两伊战争欠下科威特大量债务，以及两国在油田方面的争端。伊拉克占据科威特的尝试引发了国际上的谴责，联合国对伊拉克实行了禁运与制裁。

在五个月的僵持后，美国领导的庞大多国部队于1991年1月对伊拉克发起军事进攻。43天内，萨达姆军队遭重创，科威特被解放。这场出现在电视上的战事，似乎巩固了美国作为“自由世界领导者”的地位。

1991年12月苏联解体，也进一步加强了这种西方的叙事方式。虽然萨达姆仍然执掌总统之位，美国对于是否允许他继续掌权的问题仍悬而未决，但美国的普遍关注点却转向了其他问题。美国人把重心转移到了经济以及来年即将到来的美国大选。

这时，对于大多数人来说，美国与伊拉克战争已经结束。

然而并不是这样。尽管人们都在庆祝战争的胜利，但是实际上，美国与伊拉克之间的麻烦才刚刚开始。

由于在战争中惨败，伊拉克国内也开始骚乱。长期以来在伊拉克南部遭受镇压和歧视、而当地人口占多的什叶派开始起兵叛乱，这迫使萨达姆实施了残酷镇压。在伊拉克北部，库尔德人进一步强化了原已存在的反政府活动。伊拉克军队对这些叛乱进行了严厉打击，造成与土耳其接壤的边界地区出现难民危机。

对此，美国发动了“安抚行动”（Operation Provide Comfort）来保护库尔德人，并提供人道主义援助。该行动在伊拉克北纬36度线以北设立了禁飞区，并将美国军队部署在土耳其。

战争很快便再次爆发。1991年3月，“沙漠风暴”行动结束后不到两个月，美国空军便射下了两架进入禁飞区的伊拉克战机。之后，美国再次进入伊拉克保护库尔德人，并执行人道主义任务。在寻求缓解与两伊紧张关系的土耳其的要求下，1997年1月1日，“安抚”行动结束（此为后话）。

然而，禁飞区作为“北方守望行动”（Operation Northern Watch）的一部分一直保留下来。

在伊拉克南部，针对什叶派的镇压仍在进行，伊拉克空军也参与到了镇压行动中，这违反了战后协议。作为回应，1992年8月27日，联合国在“南方守望行动”（Operation Southern Watch）之下建立了第二个禁飞区。为了保护什叶派免遭屠杀，该禁飞区范围设置为北纬32度以南。

和在北部一样，伊拉克很快便再次测试了美方设立禁飞区的决心。12月27日，美国又射下了一架伊拉克战机。

尽管如今的人们早已不记得这两个禁飞区，但它们却是冷战后美国外交政策中的重要组成部分。成千上万名军人、成百上千架飞机和船只分布在波斯湾周围，该地区也遍布着美军基地。

事实上，1991年到2003年之间其实是美国对伊拉克的“第二次战争”。此次战争以空中作战为主。对伊拉克空域进行管制的行动远远比不上“沙漠风暴”这样的高强度战争。但是在这种情况下，冲突摩擦依然频繁爆发。虽然空对空作战逐渐消退，但伊拉克空军仍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击落联军飞机的机会，尽管他们从未造成任何伤亡。

伊拉克违背禁飞区的行为遭到了严厉的惩罚，包括1993年初对伊拉克南部的地对空导弹基地的袭击。这些事件很多并没有被媒体广泛报道，但都足以引起决策者的担心。

克林顿担任总统后不久便很快提醒人们，伊拉克问题并没有走远，他要在自己任内处理。鉴于伊拉克曾密谋刺杀前总统老布什，克林顿的第一个重大外交政策行动便是就此对伊拉克进行打击报复。这是克林顿这位美国第42任总统与萨达姆之间对峙的开始。两国间的斗争也延续到了下一届政府。

1994年，克林顿几乎要发动一场对伊战争。10月份，萨达姆在科威特边境附近聚集军队，威胁要再次进攻邻国，除非联合国解除对伊拉克的制裁。对此，美国发动“警惕战士行动”（Operation Vigilant Warrior），在该地区聚集军队。压力之下，伊拉克开始退缩，解除了戒备状态。

在这场危机发生的时候，美国本来正在逐步降低其在该地区的军事存在，而萨达姆的行动不仅使得禁飞区和制裁继续保持下去，还让美国及其同盟进一步加强了存在，以威慑伊拉克的进犯。

在1990年代后期，这场针对伊拉克的“第二次战争”仍在继续升级。1996年8月，伊拉克对北部地区发动攻势，再一次屠杀库尔德人。以美国为首的联盟发起“沙漠打击行动”（Operation Desert Strike），攻击伊拉克南部的指挥中心、控制中心以及空中防御体系。这次打击也旨在减少伊军飞机在两个禁飞区内对联军飞行员的威胁。

第二年，克林顿与萨达姆的对峙到达顶峰。由于伊拉克不断违背联合国决议，而且可能进行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研发，从1997年10月到1998年12月，美国及其盟友在该地区部署了大量军队以增强谈判实力。

萨达姆如同走在钢丝之上。他数次将局势逼到了战争的边缘，却又在最后一刻退让妥协以争取时间，希望耗尽外部世界为摧毁其政权所作努力的资源。他的努力似乎起到了效果，截至1998年末，美国已在伊拉克问题上耗费了大量资金和外交努力。

但是到1998年12月，伊拉克的运气遗失殆尽。克林顿认为，伊拉克连续违反联合国决议，不遵守针对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检查，因此他发起了“沙漠之狐行动”（Operation Desert Fox）。从12月16日到19日，美国对伊拉克进行了为期四天的空军和海军行动，打击了伊拉克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设施”与伊拉克政权和共和国卫队的领导中心。

虽然这场行动被认为以胜利告终，但却饱受批评。一些人认为这次战事是影响伊拉克政权变迁的行动的一部分。在接下来的几年中，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和政权变迁问题将在美国与伊拉克关系中占据主导地位。

同时，美国对伊拉克的空中作战仍在持续，未曾停歇。从沙漠之狐行动结束到2003年，伊拉克继续侵犯禁飞区，攻击联军飞机。联盟也进行了报复性打击，比以往更加频繁。

在禁飞区时代最大的一场空袭发生在2001年2月16日。这成为当时刚刚上任的小布什总统在伊拉克困境的开始。在21世纪的黎明，战争似乎濒临爆发。但是，9·11的出现使得伊拉克得以暂时保全自身。

2003年3月19日，萨达姆政权的末日终于来临。小布什认为，伊拉克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和对恐怖主义的资助对美国造成了威胁，他因此发动了“自由伊拉克行动”（Operation Iraqi Freedom），并在随后占领了伊拉克。此次占领饱受争议。尽管萨达姆政权被很快推翻，但伊拉克的和平和重建却是一件极为艰巨的事情。战事造成成千上万士兵和伊拉克平民死亡，百十亿美元被消耗殆尽。

美国在伊拉克并没有发现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证据，也没有发现萨达姆政府与恐怖主义之间的联系，但这却是美国开战的原因。布什政府的选民支持率急剧下跌，本已分裂的美国两党更为分裂。2007年，叛乱起义、恐怖主义以及糟糕的治理让伊拉克濒于崩溃。美国又向伊拉克部署了更多士兵，希望伊拉克能有机会建立秩序和公民社会，也让美国抽身于冲突之外。

对伊拉克战争的反感推动了2008年奥巴马政府的上台。奥巴马从一开始就反对这场战争。上台之后，他遵守了自己的竞选诺言，让美国从冲突中抽身而出。2011年12月18日，美军最后一批大部队穿过国界，进入科威特。美国希望翻开历史新的一页，开始专注于国内建设。

但是，和以往一样，美国与伊拉克的纠缠并没有结束。

2014年，叙利亚内战的战火也烧到了伊拉克。极端组织“伊斯兰国”（ISIS）在伊拉克大肆屠杀。伊拉克政府应对不力，导致ISIS占据大量领土。

伊拉克似乎再次到了崩溃的边缘。奥巴马派遣军事顾问前往伊拉克，部署大量空军设备到当地，以支持对ISIS的打击。在离开伊拉克三年之后，美国又回来了。

美军如今正在伊拉克土地上帮助伊军和民兵友军对抗ISIS。自从2014年“坚定决心行动”（Operation Inherent Resolve）以来，联军共在伊拉克发动了超过1.3万次空袭，而空袭至今仍在继续。

1991年，美军的第一颗炸弹降落在伊拉克；2017年，美国仍在伊拉克作战。与1991年到2003年的禁飞区一样，由于缺少媒体报道以及大量地面部队的部署，这段时间作为一个整体的事实被人们忽略了。

针对ISIS的战争仍在持续，但是派系林立的伊拉克未来的命运仍是未知数，而且这种境况在短期内不会发生改变。

美国在伊拉克的战争经历了漫长的时间，所有世人都曾耳闻目睹这场战争。当年的“沙漠风暴行动”中，最年轻的士兵如今也是奔五的人了。

在“坚定决心”行动中最年轻的士兵曾目睹9·11的发生；老布什总统已是93岁高龄，他的儿子小布什也几乎已离任十年；2012年，曾在海湾战争中担任多国部队总司令的诺曼·施瓦茨科普夫将军过世；而2017年毕业班中的学生，大部分都是出生于“沙漠之狐”行动后的准00后了。

（翻译：尉艳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