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度周刊特约撰稿人萧元恺撰写】种族主义和种族歧视是一个挺沉重的话题,即便在加拿大这样一个以民主自由和平等公正为立世原则的国家,依然存在形形色色的种族歧视,只不过多以隐性方式出现。卑诗省也不例外,校园里种族歧视通常变装为一种霸凌,使亚洲新移民的子弟无所适从,甚至冲击到大学的少数族裔教员。不过在整个大气氛中,种族歧视没有市场,因为卑诗教育界不回避这个问题。
就卑诗省而言,反种族主义教育要分两个层次来说:一个是学校本身出现种族歧视,对此进行处理。其实这方面的问题并不明显,即使有也属个案,校方会有针对性地予以解决。另一个则是针对历史和社会出现的种族歧视,如何对学生进行这方面的教育,可以说学校承担了重责大任。因为学生走上社会后,直接影响到种族平等的质量,要比第一个层次更有意义。在这方面卑诗省教育界采取与社区联手的做法,共同打造一道防范种族主义的精神大堤。
老学委谈校园歧视
在列治文市政府前厅,与区泽光对坐交谈已记不清是第几回了。他在出任市议员之前,曾做过多年该市学务委员,对本地教育、特别是公立学校的情况极为稔熟,总能娓娓道来如数家珍。
在区先生还是学委时,笔者就曾与他长谈过学校状况。作为公立学校的坚定支持者,区泽光也表示要正视所存在的若干问题,其中就包括种族歧视,他本人就参与处理过这样的事情。
当时有华裔家长反映,他们刚从中国移民过来不久,儿子在列治文一所公立中学就读,英语不灵光,生活习惯也不太适应,就成为个别白人学生调侃的对象。起初还有些分寸,后来就有些逾界,有欺侮成分了。
校方配合家长防范这种现象发生,但这名华裔学生自尊心受到创伤,难以融入本地学校环境之中,造成情绪低落,学习成绩下降,与在国内的学习状态不可同日而语。区先生叹口气说,心理上的压抑难以弥合,以至于该学生后来不得不先回流了。
像此类情况也存在着处理上的难度,一方面这只是个别现象,另一方面都是适龄学童,不会有什么明确的意识形态支配,也不见得就是肤色或种族的偏见,但多少代表了一种风气。
老校长话说族裔平等
在菲沙河畔的寓所内,笔者拜访了加拿大华裔语言文化中心(The Chinese Lingual-Cultural Centre of Canada)会长朱婉瑶,重点谈到学校教育与族裔平等的关系。
朱会长在多伦多大学进行过“正规系统教材”硕士研究,在加东做过中学校长,出任过安省教育专员,根据自己多年的实际教学经验,认为在加拿大多元文化和移民社会大背景下,语言有更广泛的价值所在,应把族裔语言作为加国资源来进行开发。她特别强调族裔语言优势,认为不接受族裔语言,作为移民国家是不完整的。学习语言不要有背景限制,每种族裔语言之间都是平等关系,没有高低之分。在海外要尊重母语,同时也要学会欣赏其他族裔的语言文化,不要强行说“接受”,而要以尊重态度“欣赏”,这样对方也会以同样态度善待华社。彼此学会欣赏才是相处之道,才能平等融合,这对全国和平非常重要。
既然语言影响到国家和平,就避免不了涉及到种族分歧。朱婉瑶说加拿大是移民国家,种族问题是必须正视的现实存在,各自欣赏还不够,要合作才对,这也是她重视语言社会功能的主因。
朱婉瑶认为,推广民族语言教学有利于反种族歧视。作为民主国家,加拿大不允许种族歧视存在,但实际生活中还是有的,只是程度不同。主流社会往往不愿谈这些,表面做法巧妙,但少数族裔需面对现实。只要有真正歧视的证据,就要绳之以法。只有防微杜渐,才能使社会肌理健康发展。这对男孩尤其重要,他们长大后有男性文化,走上社会后要有承担,既不高高在上,又要避免冲动,徒生社会衅端。教育系统与家庭社会协调不好,年轻人在社会上就会遭遇很大困难。要教育孩子怎么站起来,而不是退缩,朱婉瑶将此作为教育学核心点。她说有家长总让孩子不到外面惹麻烦,结果孩子不敢出头露面,课堂上怯于表达,这就涉及到语言与种族关系,如果自我意识有自卑感,就觉得被看不起。
朱婉瑶还力邀前卑诗自由党省议员夏逸(Dave Hayer)出席语言教育会议,夏逸是来自印度的移民,妻子在本地出生,妻舅在魁北克,而他妹夫是意大利裔,他的家族宛如小型联合国。由于深知族裔语言对本省的重要性,夏逸与朱会长的观点不谋而合。
族裔教授遭遇挑战
在卑诗大学(UBC)办公室里与历史学教授余全毅交谈,已经华灯初上了。
余教授通过对加国华人家族的追踪探究,以历史真相指斥种族歧视。由于他通过史实研究为华人伸张正义,遭到当地白人种族主义者的围攻。正由于他的研究产生越来越大的影响,被某些白人至上的反移民组织视为眼中刺,欲拔之而后快,竟然闹出要卑诗大学开除余教授的风波。
作为卑诗大学圣约翰学院(St. John’s College UBC)院长,余全毅直截了当地提及萨兹伯格(Bradley Saltzberg)。萨兹伯格是“卑诗加拿大第一”(Putting Canada First BC)前区域负责人,年前发动请愿要求卑诗大学解雇余全毅,把种族主义公然闹到本地高等学府,并倒打一耙说余全毅的“著作及教学违背了UBC有关歧视的政策,对人权造成潜在侵犯。”
“卑诗加拿大第一”是反移民、反中文招牌的组织,而萨兹伯格曾多次用化名通过香港《南华早报》,攻击温哥华及多伦多华裔市长候选人王璐和邹至蕙。余全毅是萨兹伯格最新攻击对象,萨兹伯格说:“余全毅教授的有关卑诗省的社会历史,只不过是在推行一项运动,宣传非白种加拿大人遭歧视,被打压。”
面对萨兹伯格上述言论报道,在余全毅淡定的神态中,也难掩一丝隐隐激动,他连续站立和坐下几次,重复着“story”这个字。他说所谓主流媒体是在推波助澜,就是借萨兹伯格来编“故事”,凭空制造新闻效果。
余全毅说自己的研究本来十分单纯,只是作为学者把问题反映出来。可是萨兹伯格对他搞污名化,非常“crazy”。最为根本的,就是对华人有成见。这跟历史上对华人的歧视一样,也从另一个角度证实自己的研究是正确的。余全毅还谈到萨兹伯格组织人到列治文高架桥上挂横幅,把交通堵塞无端地归咎于移民,选择列治文明显是针对华人,因为列治文是华人最多的加拿大城市之一,而萨兹伯格的观点却掩盖了造成交通堵塞的真正原因。
当问到UBC校方的态度时,余全毅说学校当局跟他本人的观点一样,不屑于跟萨兹伯格较真。其实孤军编戏的萨兹伯格,就希望能借此激怒对方,把事情搞大,所以不能让他得意,不中他的圈套。
尽管萨兹伯格的做法属于个别现象,余全毅最后也承认,多少会产生一些社会影响,对其可能带来的危险后果要保持警觉。但真理越辩越明,自己从事的是纯粹的科研,秉持公正中立的治学原则,没有任何党派族裔成见,是为还原加国真实历史,经得住任何学术检验。
在另一个场合笔者了解到,UBC发言人达纳德曾就此明确指出,UBC是根据对方学术贡献聘请教授,如何评估学术贡献也有一套完善机制,这套机制被很多大学采用。
反种族歧视走入教学
种族主义是卑诗省历史一部分,从超过150年前发现未割让的原住民土地开始。那段传说的历史从卑诗省幼儿园一直教到12年级,包括寄宿学校、Sixties Scoop、人头税、日本集中营和上百名锡克族移民乘坐的“驹形丸号”(the Komagata Maru)被拒泊岸等。
但如果对本地师生谈起这些,他们会告诉你种族主义不只存在于过去,在大厅嘲弄性的嘘声和教室的模式化授课里,也能听到种族主义,甚至在饭桌目睹到种族歧视。
当社会出现种族论调的时候,教师如何帮助学生应对?卑诗大学教育学教授丝塔克(Michelle Stack)最近请她的白人同事,来对学生们谈谈有关问题:“白人至上主义确实存在,并且造成了无法计量的伤害。我们怎么样来教育孩子?他们学到抵制白人至上主义的方法了吗?”
奥汉娜(Annie Ohana)在素里L.A. Matheson Secondary中学任教,教授社会科学、法律和社会正义课程,还是原住民教师的顾问。她在课堂上有意识地选择解构种族主义,组织对特权的课堂讨论。她说:“我们从白人的特权或男人的特权开始,但这里存在着一些不同的特权形式。”
8月时候有人在温哥华进行反穆斯林集会,奥汉娜参与组织抗议。她通过这种活动,让学生了解书本没有的东西。当讨论“一战”时,她不只集中欧洲事件,还讲述百万印度人如何与英国并肩战斗。
奥汉娜鼓励学生开放性对话,不怕与教师观点不同。对此她说:“每个人都可以拥有自己的见解,而且能够传递。他们需要面对挑战,当然不是暴力那种,而是彼此尊重。”
奥汉娜还提到,如果有学生说反对伊斯兰,是因为对方崇尚暴力,其他学生或给予反驳,“我们会在一个安全的空间进行这样的对话,但这不意味着可以在教室散布仇恨,不许用手指戳点,不能互相谩骂或侮辱,这是在学校,必须要遵守这里的规章制度。”
学校与社会共筑“防波堤”
要体现教室里的多样性,教育不只是教师的领域,社区团体也可以参与进去,对学校如何讲述种族主义提供建言。
今年早些时候,魁北克城发生清真寺枪击事件,卑诗教联(BC Teachers’Federation)接到来自社会的反馈。Vancity信托工会普查显示,82%参与调查的族裔人士遭遇过偏见和歧视。
卑诗教联主席汉斯曼(Glen Hansman)表示学校谈论种族主义的方式必须改变:“我们与教育厅和学校局合作,有责任确保教师在学校恰到好处地谈论这方面的问题。”
卑诗教联社会正义行动委员会公布过一份文件,即《向种族主义出示红牌》,作为反种族主义教学资料。不过汉斯曼说这些资料内容需要更新了。
卑诗教联也为教师提供反种族歧视讲座,包括如何根据反歧视框架进行教学,在校内清除对原住民学生的种族歧视,解构种族主义者神话。
成型于上世纪80年代的多元文化政策,是应对种族主义的利器。不过汉斯曼强调不能总沉溺于过去的光环中,形势在发生变化。
反种族主义的支持者勒海尔(Jessie Kaur Lehail)关注卑诗省锡克族妇女,她们名字中都有“Kaur”字母。勒海尔对学生展示这些妇女的异同,以表示多样化。她认为学校谈论种族主义事件是必要的,有助于防患未然,不要等出事了再补课。她说:“要确保非高加索人的声音表达,包括他们的思想、作者和意见,都应允许在课堂出现。要有原住民声音,妇女声音,不同肤色者声音。”不应局限于书本说法,还应包括社区居民,把他们带到课堂。
雅朵(Wendy Addo)来自于温哥华“黑人命也是命”(Black Lives Matter)社团,她主张学校应发展与黑人和原住民社区的联系。但首先要先营造反种族歧视的校园气氛,为少数族裔学生打造安全环境,使他们的声音与观点得到尊重。但她并不赞成完全取消老的欧洲课程安排,认为教师应利用这份课程作为参考,看看在白人至上主义者主导下,历史叙述是如何遮盖其他人的历史。
爱德华 刘(Edward Liu)是列治文反种族主义的拥护者,他协助组织了对反华传单的抗议活动,该传单去年11月出现在列治文。刘先生响应了雅朵对卑诗省以白人为中心的历史的评判:“上述卑诗省历史观给予人们的印象是,欧洲殖民主义者只凭一己之力建立了卑诗省,而其他族裔权充附庸。就华人来说,早于1880年初就来到卑诗了,早于修铁路,尤其对内陆社区做出了主要贡献,当时卑诗还未纳入联邦。”
中桥互助会是多元文化的社会服务组织,去年秋季列治文邮箱出现反华传单,中侨在低陆平原各社区,组织了一系列论坛,讨论反新移民的种族主义问题。中侨战略联络与市场总监温妮 谭(Winnie Tam)建议师生和家长对学校发生的种族歧视事件及时通报并追踪,教师和校方行政人员接受反种族主义和包容的训练,对新移民家庭与孩子提供安顿支持。而卑诗省原住民教育合作委员会则主张,教师、省府和学校三方共商反种族主义政策。
出品:温哥华头条
微信ID:lahoobignews
来源:高度周刊
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