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谢谢你，底特律！”市长迈克·达根（Mike Duggan）面颊红润，笑容满面地说。“我进来时看到了票数——这是压倒性的胜利。”市长预选当天晚上刚过10点，自2013年以来担任底特律市政厅厅长的达根已经在其庆祝派对上向支持者和竞选工作人员致辞。现在，喇叭里响起了史提夫·汪达（Stevie Wonder）的歌曲《尘埃落定，我是你的》（Signed, Sealed Delivered (I’m Yours)）。凭借69%的得票率，达根在市长连任竞选第一阶段获得了令人信服的胜利。

 

11月7日的市长选举是这座密歇根州城市多灾多难的历史上的一个里程碑事件。这是自2014年12月底特律宣布破产——美国历史上规模最大的一次破产之后首次市长投票选举。它发生在一座正在经历史无前例的变化，且人口自20世纪50年代以来首次出现增长的城市。

 “选举一直以来都非常重要，但现在底特律的很多情况都变了，” 刚刚在一个学校投完票的阿尔文·盖伊（Alvin Gay）在一栋住宅综合体中表示，该综合体由密斯·凡德罗（Mies van der Rohe）在1956年设计，当时正值该城市的黄金时代。盖伊在30年后卖掉了他在纽约的广告公司，回家乡开了商店，他是重返底特律大军中的一员。“我回来了，加入了这次复兴。”

底特律的财富曾经掌握在一个行业手中，底特律因此获得了“汽车城”的美称。1950年，美国汽车制造商通用（GM）正值全盛时期，当时该城市的人口一度达到180万人的顶峰。但到2009年通用几近崩溃之时，人口降到70万人。1967年的种族暴动标志着旷日持久的中产阶级出逃拉开序幕，2005年至2013年大规模贷款违约雪上加霜，让这座城市三分之一的建筑被人遗弃。到2013年7月底特律申请破产之时，这座城市已经成为美国的一座空城。

就在这一年，刚刚上任的达根面临着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首先必须解决的基本问题是：让街灯重新亮起来，拆除被遗弃的住宅（在其任期内拆除了1.2万处住宅），恢复每周的垃圾收集以及重整警察部门。然后，达根聘请了广受好评的名誉领袖运营城市部门：从新奥尔良大学（New Orleans university）挖来著名建筑师莫里斯·考克斯（Maurice Cox）领导底特律的规划部门；聘请贝丝·尼布洛克（Beth Niblock）担任该城市的首席信息官，革新过时的IT系统，让居民通过移动应用程序直接向市政厅报告服务问题。

底特律的复兴不仅体现在经济增长上——4年来失业率减半，还体现在充满活力的城市化品牌上——由当地政府、私人企业和非营利性部门主导。其试点是底特律市中心。

 

7月，位于该城市核心地段的Beacon Park开幕，在一个平常的夏季工作日午餐时间，这里热闹繁忙。在附近写字楼工作的人们坐在色彩斑斓的休息区，听着乐队演奏的音乐享用户外午餐。两位年轻女子在底特律全新的自行车共享计划MoGo的停车点停放自行车。有许多赚得盆满钵满的流动餐车，玻璃外立面的高楼大厦中间还有羽毛球场。Beacon Park集中体现了达根的复兴方式：恢复被缩减的公共空间，利用新鲜事物吸引人们来这里，然后用不了多久，企业就会入驻，利用这里的人流。最后，居民将随之涌入，带动地价上涨。

 “5年前，市中心是一座鬼城，”安德鲁·安德罗夫（Andrew Androff）表示，他的搬家公司不断扩张，以便满足公司和个人搬入重获新生的市中心的需求。今天的底特律市中心拥有美国增长最快的技术工作职位空缺。过去几年来，该城市也实现了中等规模企业的健康发展，比如Shinola皮革制品和制表公司，而Detroit Bikes和Detroit Denim也让这座城市的名字正式重返市场。

中城的稳步攀升——最近是库克镇（Corktown）支持了这样一种观点：利用公共空间会让城市周边地区受益。雪伍德森林（Sherwood Forest）和印第安村（Indian Village）等地区的林荫大道和新古典主义大厦现在接踵而来。但认为该城市的复兴更像是两个截然不同的底特律的故事——一部分地区享受复兴，另一部分地区尚待接受复兴——这个观点，在这场市长竞选中非常有影响力，并由此形成了两派。

 “我不会抨击市中心当前的情况，这是一件好事，” 达根竞选市长的挑战者、州参议员科尔曼·A·扬二世（Coleman A Young II）表示。“我们只是希望这样的发展能够遍布整个周边地区。”2016年布鲁金斯（Brookings）报告称，虽然市中心投资成绩亮眼，但底特律的贫穷集中度仍比任何其他主要美国城市地区高。该城市的学校数量也是一直以来令人担忧的问题，在衰退时期许多学校都已关闭。“这里没有为在这座城市苦苦挣扎的人们制定系统性的周密规划。”

 

 

 

加里·沃兹尼亚克（Gary Wozniak）开车走在切尼街（Chene Street）上，他不得不提高音量，以便盖过他的黄色敞篷车发出的轰鸣声。他说，这条街曾经是底特律最繁华的商业街之一，在20世纪60年代的全盛期，这里的店铺销量比纽约第五大道上的店铺还高。现在，这里满街都是用木板封住的建筑和闲置地块。

过去十年来，沃兹尼亚克一直致力于将这片被遗弃的土地发展成Recovery Park，这是一项城市农耕计划，雇佣的是无家可归、曾经的吸毒者或有过犯罪记录，在找工作时障碍重重的底特律人。今年早些时候，这家农场获得了来自市政厅和私人资助的400万美元，这里共有4个城市温室，全年种植蔬菜。这里种植的生菜和胡萝卜被端上了该城市各地的餐桌，包括在库克镇原本的一家当铺开设的著名餐厅Gold Cash Gold。该项目雇佣了13名工作人员，但沃兹尼亚克的宏伟蓝图是将22个城市街区改造成农场，并雇佣300名工作人员。

Recovery Park等许多城市干预措施是由市民主导的，尤其是在破产期间。企业赞助底特律的基础设施建设也有很长的历史——比如，Henry Ford Hospital System仍是最大的赞助商之一；该城市的全新有轨电车网络QLine由位于底特律的抵押公司Quicken Loans负担费用。许多公共时钟由Shinola资助，每一个时钟的设计都类似于该品牌加大版的时钟。

 “城市政府无法凭一己之力做到这些”已经成为达根政府在首次任期内的非官方口号。然而，企业资金的注入提出了这样一个问题：这些手握重金的企业可能会对城市的未来产生什么样的影响。今年早些时候，一场争论突出强调了这方面的紧张对立：由房地产公司Bedrock发起的市中心海报宣传活动给大部分白色人种居民贴上了“像我们一样看待底特律（See Detroit Like We Do）”的标签。这场运动汇集了许多长期居民——82%是黑色人种的假设，即底特律的复兴依靠新进白种人口。（Bedrock负责人、Quicken Loans创始人兼董事长丹·吉伯特（Dan Gilbert）已就此事道歉，撕掉了海报，并承认他的公司“把事情搞得一团糟”。）

 “在北美洲中等城市，这种影响力并不罕见，”位于多伦多的城市化评论员布莱恩·凯尔西（Brian Kelcey）表示，他提到亚特兰大和可口可乐及其创始人阿萨·格里格斯·坎德勒（Asa Griggs Candler）的关系，坎德勒是多个大型基础设施项目的赞助人，甚至在1916年亲自担任市长一职。“但毫无疑问的是，许多人会对此感到不安，容易形成投资与政治买卖文化的公众印象。”

这些焦虑的核心问题是，底特律人在其城市的未来上有多少发言权。积极信号是：由智库底特律未来城市（Detroit Future City , DFC）对10万名居民就其希望的城市变化开展的咨询，让他们了解了目前规划工作的许多内容。“我们发现，任何新的城市概念或规划应用都包含开放空间和生产用地规划，”DFC执行董事阿妮卡·戈斯·福斯特（Anika Goss-Foster）表示。“目前，私人开发也考虑到了开放空间，以前从来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创造有效的公共空间能够缩小市中心的复兴和底特律偏远地区的差距。2016年初创立的房地产开发商The Platform正在开发市中心以北14公里处被人遗忘的住宅区Fitzgerald，无需建造新建筑即可将其改头换面。闲置地块将被开发成社区公园、儿童游乐场和公共绿地，包括人行道，最终会将Fitzgerald与该城市的其他部分连接起来。

底特律模式在现代美国城市历史上并无先例，虽然批评声不绝于耳，但到目前为止，这场复兴已经为该城市真真正正注入了新的希望。在底特律东区（East Side）的一个无名地块上（本地人称之为Revival Park），选民们正在讨论如何在市长选举之前增加票数——目前的票数在底特律历史上处于较低水平。“底特律就像一个百宝箱，”有人说，“只是还没有被打开而已。”

 

原文来源：英国《Monocle》杂志

 

责任编辑：居外研究院 Zoe Ch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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