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宇嘉
记得15年前在广州读书时,课上老师提问,最能代表广州的地标是什么?大家一致认为是老广交会馆。确实,广州以商贸立市,商贸历史可追溯至近代与洋人做生意的“十三洋行”。创办于1957年的中国出口商品交易会(简称“广交会”),至今已有50余年历史。那么,什么地标最能代表深圳呢?
2010年的上海世博会,作为代表城市展馆,深圳最后一个签约。为什么?因为定什么主题、选什么案例,对深圳主政者来说,确实是个难题,尽管艳羡的深圳地标很多。最后,深圳以“中国梦想试验场”为主题,以《大芬村——一个城中村的再生故事》为案例,全景再现外来人口在深圳的“宜居家园”。笔者认为,作为中国油画第一村的大芬村,最能展示深圳气质和精神内核。
1989年,香港画商黄江将商品油画引入这个狭小的客家小村,在0.4平方公里的土地上建起油画工厂的艺术流水线,接受海外廉价订单,复制和出口西方知名油画,大芬村逐渐有了“中国油画第一村”的名号。
由画工、画师、画廊和画商构建的制售产业链中,上千名画工处于最底端。他们被画廊雇佣或接受画商订单作画,靠的是“走量”,收购价常被压得很低,一幅画只有数十元。经过层层倒手和漫长运输后,这些画作最终出现在国内和海外画廊中。“喜欢画画”,这是租住在城中村的画工们坚守的最大理由。临摹复制是为了生存、养家糊口,拥有自己的画廊和原创艺术是终极梦想。
类似于大芬这样的城中村,深圳有很多,如出租车司机集中的石厦村、深大毕业生聚居的桂庙新村、福田CBD白领寄居的新洲村、平民美食向往的上梅林、有“海鲜一条街”之称的湖贝村。这些城中村有几个特点,首先这是上千万“深漂们”圆梦之地,其次是成本低廉,一个单间的租金低至200元-300元,一个盒饭低至5元。在这里生活的人,很多人没有钱,但有梦想。
区别于北京、广州的城中村,深圳的城中村还有两个特点,一是体量太大(占存量住房的51%),硬生生把高房价、高租金(商品房租金)拉下来了;二是基于地缘、血缘从香港移植来的物业服务,“责任到村(监管)和责任到户(安全)”的自发监管,深圳城中村居住体面而低廉,还很少发生类似北京大兴那样的事故,孔雀东南飞绵延40年而不绝(每年新增60万人口)。
深圳人口密度比京沪高得多,但深圳没有严重的城市病,通勤时间(30分钟左右)仅为京沪的一半,根源在于点状分布的城中村将城市划成无数组团。深圳房价堪比京沪,但放进城中村房价(包括租金)就低了。如此,大家都愿意来,来了还能轻松地扎根。每有朋友来深圳,很多会感慨,虽然跟中国很多地方属一个国家,但这个地方人们的想法、行为会有一些不同。
这个不同是骨子里的。改革开放前,国家已走到墙角,无路可走。小平让深圳去闯,让深圳有“冒”的精神、劲头。集体土地上“种房子”,草根发起城市化,这就是“冒”。草根要打拼、突破,首先选择低成本这个第一要素,早期“村村点火”,有了中国制造,华为、腾讯后来居上,有了深圳创新。没有城中村创造宜居家园,吸引那么多创业者、打拼者薪火相传,就没有深圳的今天。
深圳引以为豪的互联网、智能科技创新进入瓶颈期,华为等企业外迁,甚至转向印度,意味着竞争转向拼成本。各大城市房价高涨、成本高企,不管用工还是营商。城中村将是未来深圳在成本竞争上的杀手锏。但是,基于所谓“要空间”、“上项目”、“城市形象”之短视,近年来深圳有一些压制城中村的举措,这是对城市活力、竞争力的错误解读,笔者以此文先窥,开启深圳竞争力系列之问。
(作者供职深圳房地产研究中心)
来源:证券时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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