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理：李浏

2017年12月8日，由《三声》主办的“文艺复兴-2017第二届中国文娱产业峰会”在北京举行。爱奇艺副总裁、自制剧开发中心总经理戴莹等7位平台和新兴制作公司的代表，共同讨论了剧集领域的新变化和新趋势。

以下是三声对该论坛对话内容的整理，未经本人确认。

主持人：三行资本创始合伙人陆海

对话嘉宾：

爱奇艺副总裁、自制剧开发中心总经理戴莹

阿里文娱大优酷天行工作室总经理袁玉梅

企鹅影视天璇工作室总经理方芳

嘉行传媒战略合作合伙人李娟

五元文化创始人、弧光联盟发起人五百

留白影视创始人、董事长徐康

小糖人文化传媒CEO郑林

陆海：请问各位嘉宾，从你们的角度，从平台的角度，从制作人和导演的角度，你们觉得在去年中国剧集市场发生的最大变化是什么？

戴莹：我觉得今年是对用户来说挺棒的一年。新生态的内容和团队，都全面加入整个内容制作的行列。用户可选择的内容非常丰富。腾讯有《使徒行者》，优酷《白夜追凶》，爱奇艺也有《你好，旧时光》。

戴莹 爱奇艺副总裁、自制剧开发中心总经理

同时，这也是值得我们内容创造者学习和反思的一年。这一年我们确实做了很多优秀内容，也有很多优秀的电影团队加入，包括陈国富老师和我们合作的《河神》，包括腾讯和管虎合作的《鬼吹灯·黄皮子坟》。大多数爆款是产生在电视剧行业，这是我自己在做产品时更多思考的问题。

袁玉梅：我们都说影视剧有工业属性、社会属性和商业属性，可能现在最被放大的是商业属性。但过去这一年，我觉得它的工业属性终于被真正提上了日程。还有一个最大的变化是，网络剧集和电视剧集开始平分秋色，甚至后来者居上的曲线非常明显，迎来了更好的做内容的时代。

方芳：网剧市场经过三年的筹备，到今年全面爆发。我们可以看到中国电视剧题材的类型已经非常多了。我们既有在年初播的《三生三世十里桃花》古装大题材，也有暑期播的《鬼吹灯·黄皮子坟》和《白夜追凶》等。现在，优酷要播《军师联盟》，爱奇艺播《琅琊榜2》。各家视频网站对剧集都有各自的思考和排播战略，而这些其实是根据现在的内容生产和用户需求量身定制的，加上我们的产量够，所以可以源源不断站上来。

用户并不分平台，只分这个内容好与不好。而我们视频平台加入到了播出载体的行列里，这样一来，更优秀的团队，拥有更充足的资金，可以做出更精美的剧。2017年对电视剧市场来说是全年爆发的一年。

从三家视频网站所有部署和现在马上要开、在筹备的项目来看，对用户来讲，2018年、2019年，甚至2020年可看的剧集数量都非常足够了。所以我认为中国电视剧市场在2018年、2019年、2020年肯定会迎来质的变化。

李娟：2017年对嘉行来说是最重要的一年。嘉行从2015年设立起，就致力于培养优质的偶像和制作精致的电视剧。2016年推出了《亲爱的翻译官》，2017年制作并且出品的电视剧《三生三世十里桃花》，有非常多的观众，而且它本身是偏女性向的电视剧，但也有很多男性受众，让我们非常惊喜。

李娟 嘉行传媒战略合作合伙人

《三生三世》当中大部分的艺人是我们自己培养，如何把自己的艺人放在一个合适的位置上，能够对那个角色有最好的诠释，也是我们这次的挑战跟收获的经验。在《三生三世》这个剧上，我们花了很多心思，请了张叔平老师做了服装和造型，林玉芬导演也拍得很精致，让大家有机会看到古风电视剧把中国的传统文化表达得淋漓尽致。

今年也是非常丰富的一年。我们不仅能够推出《三生三世》这样的大古装，在一月也推出了叫《漂亮的李慧珍》的小剧，由迪丽热巴主演，取得了非常好的效果，让我们非常惊喜。所以我们发现，这个市场除了悬疑、强情节，还有很多观众能够接受的作品类型，像温馨的、表达友情、表达爱情的，这跟嘉行传媒一直的核心理念是一致的：通过电视电影传播真善美的价值观。

陆海：一部《三生三世》把嘉行的各线演员都带火了，开创了一个新的商业模式，让大家都争相效仿。五百导演也是一样，他不仅做导演，也做弧光联盟，把导演、灯光、美术把制作的人员联系在一起，下面有请五百导演。

五百：2017年的变化，我是觉得观众越来越醒悟了，越来越理智了。甲方越来越有钱了，乙方也是越来越努力做出精品才能赚到钱，明年更是如此，慢慢会回归到一个正常的轨道。

徐康：留白影视今年有《亲爱的公主病》剧等出来，明年有一些大剧也会出来。说到今年的变化，实际上市场变化一直是渐进的，而这个渐进特别快，把周期拉得很短。无论平台还是内容公司，稍微跟不上节奏和速度，用户喜好就完全变了。甲方的要求也越来越高，乙方也努力出精品剧，今年也是用户付费的变化，让更年轻的公司开始抓住机遇。

郑林：今年剧集市场最大的变化，我觉得是网络剧全面爆发。今年豆瓣8分以上的剧有10部，其中在纯网播出的占到了六到七部。而且涵盖了各个类型，有青春校园的，有犯罪推理的，有悬疑和玄幻的，精品的网络剧在爆发，各个类型更加丰富。

还有一个很有意思的现象，这些剧集很多都是导演的第一部商业作品，像《你好旧时光》、《白夜追凶》和《河神》的制作导演，他们都是第一次拍摄商业作品，新的年轻导演在剧集领域绽放。

另外，每个导演背后，都有一个非常好的制片人和制片团队在支撑着他们。市场在回归理性，因为这些作品大多数都是依靠精良的制作，引起了非常好的社会反响，相反只有流量明星和粗制滥造的剧在今年反响平平，这可能是今年最大的变化。

陆海：会不会存在一个矛盾。平台即便再有钱，但是分到每个剧上，可能预算也会有限。在这种情况下，你做精品就要更多的人力去投入。但是内容又越多，你可能又面临着更激烈的竞争，那你怎么去平衡投入和最终获得的收益？而且收益方面，以前是2B，卖给电视台，但现在有会员付费，有一点慢慢向2C转变，这个时候如何平衡？

戴莹：我觉得平台其实要做两个方面的事情。第一，一定会去自己主抓、主控很多能代表着平台属性以及大众化需求的内容，这肯定是在平台自己生产主投项目的时候，非常重视的一点。

第二，我觉得对所有的内容创造者来说，真正的春天马上会来了。为什么？其实我们各家网站会员的增速都非常的好，代表我们的用户越来越愿意为了好内容付费，代表着以后如果你真正地去做PGC的内容，直接地去做垂直领域精准付费的内容，有可能你就可以完成内容创造者自己的自负盈亏，这才是对于我们产业最好的一点。

坦白来说，现在平台每年能消耗自制的内容的量是非常有限的。我们的内容创造者大部分是被动地接受我们的定制和我们的需求。平台就一定对吗？它的判断一定准确吗？其实不一定，我们都是人，没有人判断绝对准确。

如果有一天PGC内容崛起，用户付费崛起的话，越来越多的内容创造者就可以创造优秀的内容，借助平台的渠道，形成自己内容的变现。

平台其实要做的是两点，第一点像我刚才说的，去做越来越多的平台调性，符合大众需求的剧；同时去提供一个非常公平和良性的平台，去让越来越多的内容创造者能够在这个平台上产生自我的变现转换。

袁玉梅：我一直有一个观点，所有2B的生意都是有天花板的，2C的生意才是有无限想象力的。

袁玉梅 阿里文娱大优酷天行工作室总经理

各种制作方会问我，我们这个项目应该投多大？或者说用这个体量做可不可以？其实我觉得，一切都取决于你对这个项目的定位和画像，而且你要非常明确它的受众和未来可能产生的收益和着力的点。

换言之，对平台来说，我们所谓的贵还是便宜，其实取决于它能够给我们创收的多少。如果一个项目它给我们单集的收益是2000万，那我觉得单集投1000万也不贵。但如果我的项目收益最后只有100万，那我投200万也很贵，所以这是你自己的一个规划和定位有关。

非常可喜的是，我们创收的方式由以前单一的广告收入，发展到了现在会员+广告。而且形式多样：会员付费、单片付费，还有我们剧集也有全包的付费方式。

比如说《白夜追凶》你有优酷的会员不用看广告，但是想看必须要付我们《白夜追凶》的付费包。这样打通之后，对内容的付费是正向的，会倒逼市场去做出更符合用户喜好的内容，而且他们愿意为好作品埋单。

还有，为什么现在平台的自制或者是平台与外面公司的合制，会有先发的优势？因为我们长期的宣推和制片的经验，让我们的脑子里天然长出了一套大数据系统。我们对每一集的拖拽、回看一目了然，比较明白用户的喜好。在这个基础上，我们又不太强调一味要投其所好，一方面尊重规律，一方面也在打破套路，终极目的是贴近用户做用户最喜欢的事情。

方芳：刚才有好几个人在说平台有钱，其实我想说，我们还是亏着的，今年还是亏，看样子明年还得亏。因为什么？制作费越来越贵。

方芳 企鹅影视天璇工作室总经理

昨天晚上还有人跟我算账，一个剧全跟组的费用是很高的，普遍都在涨。所以如果这个项目是我们平台自己全部投入的，压力还是非常大的。

我们的付费的确突飞猛进发展，但我最担心的是，付费用户增长所带来的收益，赶不上这个产业链条上各个链条成本增长的速度。如此下去，我们真的是好像看不见盈利的那一天。

台上这么多优秀的制作公司，我一直在想的是，为什么这么多影视公司都没有一点魄力说，我今天拍的作品就是好的，我对我的作品有信心，我不需要付版权费用，也不需要付制作费用，我可以跟平台一起分享付费会员的分成。因为我对我的的内容有足够信心。

所以我希望的是，整个行业的人可以一起推动行业版权和制作模式的改变，可能会生产出更多优秀的内容出来。

总之，视频网站的介入带来了电视剧市场蓬勃发展，但背后也有很多辛酸故事和我们承受的责任和压力。不管怎么样，还是希望我们这个产业链条可以健康快速往前发展。

李娟：因为刚才方芳提到，艺人的价格在产业链里是很贵的，作为艺人经纪公司的代表，其实我们很希望以后的价格是在非常健康理性的水平上。因为我们也制作电视剧，除了自己的艺人，我们也要用到市场当中很多的艺人，我们也觉得很贵。当然，最近到了年底有很多盘点，艺人哪一个电视剧的价格有多贵多贵，其实里面还是有蛮大水分。澄清一下，我们的艺人给到市场是一个很合理的水平。

陆海：我记得看报道《白夜追凶》演员成本不高，而且最关键的是一个男主角演4个角色，这个成本省得也可以。

五百：很低、很健康，我那个是蛮健康的，整体比例也都挺健康的，也没花多少钱。

五百 五元文化创始人、弧光联盟发起人

我觉得生意的本质是利他的，我觉得做内容的是服务于观众的。先把你选的题材创新一点点，比如说之前做的《心理罪》《不良人》《白夜》。另一方面，是在创作过程当中对得起大部分观众，然后再想跟平台合作，不是先要求平台看能给我多少多少钱，然后再想一想怎么做这事。

制作公司有制作公司的使命，我觉得我把我的使命做好了，平台有平台的预算，他觉得你值多少钱，大概上下不会差多少的。不要搞那些太大的东西，太玄幻的东西也我不喜欢搞，因为我觉得搞不好，搞了也是白搞。太小的东西，制作这块不够，也不喜欢搞。因为你连正常的一个工业都搞不了，也拍不好。

徐康：我以前做投资，所以看周期会比较长。现在这个阶段是一个特别正常的阶段，它都会有一个粗放或者是大家认为有点畸形的阶段。大家看昨天迪斯尼又提出680亿美元收购21世纪福克斯，所以其实平台这块后面的价格是非常大的，而且我觉得这东西一定是很健康的。

徐康 留白影视创始人、董事长

这一两年付费明显发展起来，我们自己做内容的压力特别大。以前你的维度可能主要看点击量或收视率，现在平台会特别多地考核我们会员付费，会员拉动新增这些。整个从行业的B2B变成B2C，我觉得2C的属性越来越强。它就会带动你往前走，你不按照这个方式走就被市场淘汰。

刚刚方芳总说的，我特别感同身受。我一直觉得什么时候能出现头部的剧用付费点击的方式，这样制作方获得的分成会比卖版权要高很多。就像当年大家不知道一个网络剧能卖到那么多钱，爱奇艺买到好的剧，网络的市场就打出来了，然后大家都会开始去尝试，2C的属性就会更强。

我们自己挺惭愧的，跟优酷合作的剧，曾经考虑过这个方式，但还是我们自己胆子比较小，没敢这么采用。但是自己反正真的是抱着这颗心，希望后面出点力，其实也是为我们自己的利益，这样也许利益最大化，两边都是。

郑林：我觉得整个从旧的2B时代，主要以电视台为核心的渠道，到徐康刚才说的B2B2C时代，以互联网付费为核心的时代，再到2C的时代，内容和观众真正的打通，我们的CP和渠道来分享其中的收益和其中的亏损，这是必然的趋势。

郑林 小糖人文化传媒CEO

对于新的制作公司来说是特别好的机会，在原来旧的2B时代，像我们这些新公司可能根本出不来，我们就是在跟大的发行公司打工。但是到新的2B2C的时代，我们开始和观众产生了连接，虽然现在视频网站是亏的，但明显感受到收入在发生一些变化，我相信达到相应的比例之后，一定会盈亏平衡的。真正好的质量作品其实有更明显的头部效应。

陆海：我们也看美剧、韩剧、日剧等，包括像电影今年看的很多《摔跤吧爸爸》，在那么多的剧里边，你们觉得哪些剧特点是鲜明的，哪些适合我们，哪些是不太适合我们？

郑林：做剧、做内容分两个层面，第一个层面是创意的层面，第二个层面是做的层面。我们更大的差距是在制作上。一个剧是由几十个部门、成百上千道工序组成的，在每个细节的把握上，跟国外有差距。

徐康：相对来讲美国市场、韩国市场的一些内容，大家会看的比较多。从大的层面，美国市场会跟中国市场比较像，因为都是大国经济，所以市场的结构、规划体系慢慢会往这块演进。

五百：实话实说，每个国家的剧都值得我们学习。你可以去学韩剧，而美剧强调创意性，脑动大开，也值得我们学习。但是不要跟自己去比，我们在这个状态上还是婴儿期。回头看是没用的，要往前看。看看人家是怎么拍的，怎么工业化的，怎么想出自己的创意。

所有的美剧出预告片，至少会有一个感觉是你想看它。你看我们现在的剧出一个预告片，没有让人有想看的欲望。

李娟：《三生三世十里桃花》在东南亚的版权卖得很好，反映也很好，我们挺开心的。您讲到美剧、韩剧，其实我们都有在学习他们的手法，韩剧对爱情的表现，美剧对现实的反映，都是我们在努力学习的地方。然后我们可能随着制片工业的进步，也成为东南亚国家甚至很多发达国家学习的对象，总之需要时间。

陆海：平台方可以从数据说说作品的表现？

陆海 三行资本创始合伙人

方芳：中国人一定是看中国电视剧，从我们数据上显示，整个电视剧频道里，9成观众的数据都是在看内地、港台的剧，只有大概10%的观众会是看海外的剧。

海外剧中，就数据上来，韩剧、泰剧，有所增长。刚才前边的制作人都说了，他们知道哪个国家优势的地方在哪里，很简单就是让他们都去学习，然后用到国产剧里边，这样就会有越来越多的人来看国产电视剧。

袁玉梅：各国的剧都有自己的特色，像女生最喜欢的韩剧，它有它的浪漫，而且韩剧越来越进步，像《鬼怪》有它的色彩，美剧也是非常让人敬佩的，泰剧有一点狗血，日剧是反映现实。

所有的多元化对我们是有借鉴意义的，但我们更要做的是，在学习的时候不是简单买到版权。首先是有文化的落地，还有考虑到东方的面孔去演绎。另外需要学习的是它的整个工业流程，包括像韩国对于人才培养的机制，编剧、导演、制片人是真的懂内容、真的专业，所以归根到底还是在一些技术层面。

可能平常我们调色恨不得一天调三集，人家真的是三到五天调一集，那些工序还是不能少的，影视剧本身是匠的手艺。所以我最大的愿望还是，要从一点一点的流程里，去用敬畏心去做项目。这样一来当我们真的做大IP大项目的时候，不要让自己成为意外，做小剧的时候让自己成为意外，是因为用很敬畏的行业心去做项目。

戴莹：我特别希望以后韩国开论坛的时候，讨论的是如何向中国电视剧学习，这是特别大的愿景。其实在90年代的时候，像《请回答1998》的制作人员看的是香港的那一批优秀的导演创造出来的内容。现在能够看的新兴创造力量，已经给我们带来了这样的预期，接下来就是怎么样能够有一个特别好的心态能够跟大家成长，不要着急也不要浮躁，踏踏实实做好内容，我觉得市场是非常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