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玉娇龙

最近影迷圈最火的几部片子，除了《请以你的名字呼唤我》之外，还有《伯德小姐》、《我，花样女王》以及《脸庞，村庄》。可能是巧合，但都是有着吸引人的女主（《脸庞，村庄》最好看的就是可爱迷人的瓦尔达老太太不是吗，哈哈）。

女性人物在银屏大放异彩，这并不是什么稀奇事，毕竟新好莱坞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以来，女性角色就已经不再是男性角色的附庸，也不只是视觉快感的窥视对象，女性人物越来越丰满，大女主形象比比皆是。

无独有偶，开年的第一周，一部根据真人真事改编的《尼斯：疯狂的心》也是一部关于女性的传记片。主人公尼斯医生，在上个世纪40年代学成回到巴西的精神病医院，为患者提供治疗。而这部影片，在2015年时获得了东京国际电影节的最佳电影和最佳女主，之前在美国艺术院线上映过，口碑反响都非常不错。

开场的敲门声，是一股久违的力道。尼斯医生敲开了精神病医院的大门，也将敲开病人的心扉——拒绝使用电击、拒绝脑前叶切除术，尼斯决心用爱与关心唤醒沉默与自我封闭的病人。

客观说，这部传记片的技法并没有那么惊艳，甚至会觉得前1/3节奏偏慢，然而，影片中段开始，渐入佳境。这就好像主人公尼斯医生和她的病患关系一样，一开始，尼斯医生很难接近他们，他们会抗拒，会拒绝交流与沟通，甚至对尼斯医生动粗，但当有一位抱着好奇心走进尼斯医生为他们准备的活动室之后，这一切，正悄然发生改变。

尼斯医生和患者之间的关系，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变得融洽。我们发现，每一位患者的存在，都是有意义的，他们的病症或许只是掩饰他们内心痛苦的自我保护，就像宣传海报说得那样：

“爱人嫁给我哥哥的那一天起，我［失声］了”

“我爱的农场主女儿嫁人了，看得到风景的［窗户］再也照不进阳光”

“我做了很多布娃娃，想念孩子的时候只有它们能陪我［说话］”

每个病人的前史如同乐章中的修饰音，不经意间流淌在影片字里行间。影片的节奏变化，与主人公的心境相伴，当我们走过最煎熬的时光，我们渐渐发觉，故事正变得越来越意思。三两人物之间细微的关系变化，让我们看见了希望的曙光。

特别喜欢尼斯医生带着病人走进丛林的一场戏。病人们像无知的孩童，欣喜地感受着周边的一切，他们赤着脚，踩入流淌的溪水，他们用双手，触摸遍布的枝叉，他们仰头看天，不再是阴暗可怖的天花板，而是透过树叶照射下的斑驳阳光。当人回归了自然，身体内生命力得以释放，这种向外感知与触碰的力量源自生命本身，这是我们生来具有的欲望。

现代化建设中，是鼓励个性却又同时在消灭个性的。现代化铸建了城市空间，而城市空间由医院、工厂、学校、监狱等建筑群组成，权力借由这些建筑布局发挥作用，现代人在这些空间中被管治失去个性。

另一方面，个体齿轮化的都市生活，从相反方向激发了寻求个人独特性的欲望，于是，非个体化和个体化，厌世和激情，在我们身上矛盾迸发。

时常开玩笑说，活得拧巴的人，一定是社会规训化不够好。外界给定了一个统一化的标尺，告诉他，这么做才是对的，而他无法压抑并抵抗内心的欲望，因此他会丧失判断力，乃至形成心理扭曲，或干脆将自己封闭在自己的世界里，拒绝与外界交流。

为什么要封闭自己？本质上是源自最基本的生存恐慌。现代都市，得抑郁症或者其他精神或心理疾病的人越来越多，社会压力也好，人际交往压力也好，现代化社会中，太多情况会成为人们陷入内心焦灼的漩涡。对严重的病患者，再采用电击、用暴力、用捆绑去制伏，只会让病人病情加重，在恐惧与不安中越陷越深。

其实，他们需要的并不多，只是需要我们把他们当作正常人去对待，一样的去关心他们、爱护他们，他们比常人更加敏感，也更加脆弱。

尼斯医生为病人们找来画笔、泥巴还有宠物狗，就好像对待孩童一样对待他们，让他们对世界的好奇心尽情舒展，通过艺术的创造，实现潜意识的自我治愈与修复。

然而，尼斯面对的困难，不仅是这些需要耐心去浇灌的患者，还有现实的大环境。40年代，一位女医生想要在男性主导的行业中找到立足之地是相当不容易的，更何况，她还是男性意见的反对者。这不仅是在对墨守成规的医学界发出质疑，也对男性权威的一种挑战。

当然，我无意于在这部电影中探讨女权问题，我想导演也应该没有此意，在我看来，这部电影的重点还是在于，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医生与病人的关系、病人之间的关系、病人与家人的关系以及病人与普通人的关系。

这也是这部传记片和常规传记片不一样的地方，这不仅是一部关于尼斯医生的影片，更是一定程度上折射社会现实以及精神病患者实际境遇的影片。

有两场戏是全片的亮点，一场是三位患者之间的“三角恋”，因为女患者和另一名男患者动作亲密，原本和女患者一起在晚上偷跑出去抱抱的男患者嫉妒不已，于是装作病情发作；另一场则是一夜过后，院子里陪患者的宠物狗全部被毒死，好不容易有恢复迹象的患者再度失控，尼斯医生过往的努力都付之一炬。

第一场戏的动人之处在于导演善意而细腻的情感捕捉，而第二场戏则让人痛心，宠物狗被毒死，正常人都会情绪失控，这样看上去愚蠢且不人道的做法，却是当时的现实。

好在，尼斯没有放弃。

影片最后，尼斯医生的原型出镜。精瘦的老太太，坐在椅子上，神采闪烁，这时的她，已经90多岁了。

老太太传奇的一生比影片展现得更为精彩，16岁上大学，是157位同学中唯一的女生，因为曾拒绝放弃马克思主义信仰，被判入狱两年，之后开始研究荣格的精神分析法，帮助病人实现自我康复。

尼斯强大的意志力与生命力，隔着银幕穿透我们的内心：“每一个人都有一万种活成自己的方式，不要放弃”。

非常暖心和治愈的影片，为2018一整年，带来充足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