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间少年的足球梦

一支主要由留守儿童组成的小学足球队,在2017年夺得两个全国赛事的亚军。他们受到空前的关注,当地市长也到这个偏僻的乡村小学考察。足球荣誉带来丰厚的物质回报:破旧的水泥场地被专业球场取代;杂乱的着装变成统一的队服。但改变的触角仍未伸入隐秘的深处,那里埋藏着留守儿童最需要的亲情陪伴。这似乎是乡村图景中的一个残酷隐喻:改变无处不在,唯独缺少人们急切渴望的那一种。

吕萌 翟星理 · 评论(0)

  • 2018年3月2日下午,迎新乡小学足球队队员在田间练球。迎新乡位于四川省绵阳市安州区西南角,这支足球队于2017年获得两个全国青少年五人制足球邀请赛的亚军。天空阴郁,黄色的油菜花田和葱茏的大麦地将他们包围。

  • 队员们身着统一服装,在学校标准的五人制足球场中圈训练。这块场地是2017年夏天由安州区、绵阳市两级政府部门拨款修建的。2017年1月,迎新乡小学足球队受邀参加在重庆举办的全国青少年五人制足球邀请赛,从24支球队中脱颖而出,获得U12组别亚军。他们受到空前的关注,绵阳市市长到学校考察。在此之前,学校没有足球场,只有一块篮球场改造的水泥地。

  • 迎新乡小学足球队荣誉陈列室里摆满奖杯。2016年以来,这支主要由留守儿童组成的校园足球队多次在安州区、绵阳市举办的中小学足球联赛中名列前茅。

  • 队员在进行有球练习。汶川地震之前,迎新乡是一个纯农业乡镇,全乡人口约1.4万人,城镇人口不足400人,但外出务工人口超过3000人。迎新乡小学328名学生中,留守儿童占比超过70%。

  • 六年级的周洋在训练中射门,他是校队队长。迎新乡小学足球队的队长不是教练选出来的,而是组队后由队员们选择的。

  • 周洋坐在教学楼后方空地的废弃轮胎中。迎新乡小学副校长马顺洗于2012年组建足球队,学校既无场地又没有训练器材。马顺洗去汽修厂以5元钱一个的价格买来一批报废轮胎。

  • 报废轮胎直径约60厘米,重量约为10公斤。队员们用一根比手指略粗的长绳套在腰部,拉着轮胎跑圈。马顺洗担任行政岗位之前一直在初中教政治课,并没有接受过足球专业教育,这是他自己设计的训练方式。

  • 校内分组对抗赛开哨前,队员围在一起鼓劲加油。马顺洗是校队总教练,除了基础性的体能训练,他把大部分训练时间安排成对抗赛。队员们周一到周五课余时间训练,周末回家帮忙干活。

  • 训练赛中场休息的间隙,马顺洗为落后的五年级队布置战术。他要边锋不能粘球,拿球后要迅速下底,传给中路包抄的队友。

  • 在同一块场地上,女队同时也在训练。女队组建只有两年的时间,与男队相比,她们的竞技成绩不算出色。但校长高晓庆介绍,原本内向的女孩子们通过足球运动逐渐变得开朗起来。

  • 马顺洗指导女队训练。为了强化女队的训练效果,他有时会安排她们与男队员对抗。出色的体能、占尽优势的合理身体对抗是迎新乡小学足球队赢得众多奖杯的秘诀之一。

  • 球场围墙下方开了一个小门,方便学生捡球。足球队组建之初,学校将篮球场水泥地改造成足球场,又请乡里的铁匠焊了一个球门,设施简陋。学生经常把球踢到围墙外,校方不想让他们来回翻墙捡球,就在围墙上挖了一个小门。

  • 六年级的刘宇帆是校队主力守门员。他的家离学校很近,但父母都在外地务工,年迈的爷爷在家照顾他的生活。

  • 刘宇帆在家练球时,就把这个倒放的木箱当做球门。2017年1月,他们在重庆拿到亚军之后,马顺洗把奖杯照片发到家长微信群中,刘宇帆的父亲刘波楞了一分多钟才相信这是真的。

  • 汶川地震之后,刘宇帆家的房屋被震坏,他们在自家修建的过渡房中居住至今。过渡房有一个小院,平时刘宇帆在家就把凳子摆成一排练习带球。

  • 刘波和妻子在外务工的年收入并不高,客厅的墙壁只涂了一层水泥,上面贴满刘宇帆的奖状和代表迎新乡小学足球队赢得的奖牌。刘宇帆已经成为家族的骄傲。

  • 9岁的留守儿童周雨欣在外公外婆的床上和3岁的妹妹玩耍。周雨欣是迎新乡小学三年级足球队队员。她接触足球的时间并不长,但马顺洗说,她球场上颇有灵气。

  • 周雨欣姐妹在后院追闹。足球已经成为周雨欣日常生活中的一部分,她在猪舍的水泥墙上画了一个球门的轮廓,对着墙练习,但经常被活泼好动的妹妹打断。

  • 周雨欣的外公在厨房烧火,他身后的墙上分布着几条明显的裂缝。这面墙至今保持着汶川地震发生后不久的样子。震后建筑材料涨价,当时他们没钱重建厨房,墙就这样保留下来。

  • 周雨欣的父亲周刚春节前在上海摔断腿,目前仍在康复中。周雨欣三岁时,他和妻子一起去上海务工,每年春节回家一次。这次意外给原本就不富裕的家庭带来额外的压力,他未痊愈就面临经济来源断绝的危机。

  • 母亲彭静在院门内和两个女儿嬉闹。每年,她们只有在春节才能短暂相聚。有一次,彭静刚回上海就接到母亲的电话:周雨欣趴在床上偷偷闻彭静的衣服,她说:“就好像妈妈还在我身边。”

  • 卧室的墙上贴着剪纸,中间的心形剪纸上写着“妈妈我爱您”,留守的辛酸布满粗糙的墙面。但生存的压力并没有对这个家庭网开一面。3月5日,周刚夫妇重返上海。

  • 足球成为这群留守儿童排解心理郁结的渠道。在田间,在旷野,在农家后院,足球成为他们生活中的日常。

  • 马顺洗说,迎新乡小学足球队的队员也许只有极少数人今后能走上专业足球道路。但是足球运动所赋予现实生活的意义,以及在运动中队员们收获的团队意识和拼搏精神,也许能让他们受用终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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