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斯科河畔斥资120亿美元的金融中心原本希望成为另一个华尔街，结果因为空置率居高不下，不得不放弃跨国公司、银行和律所，转而吸引青年旅社、餐厅这样的本地中小商家入驻。

令人艳羡的拐角办公室里，一个穿着运动裤的大胡子男人正在小厨房里炒鸡蛋，同时远眺着闪烁的城市灯光营造出的静谧美景。

会议室里，或者用公司员工们更愿意的称呼——“公共区域”，另外两个男人悠哉游哉地玩着Xbox的视频游戏。而在属于隔间的地方，摆着的则是高低床。

高端旅舍（High Level Hostel）——金融中心“莫斯科城”（Moscow City）里最新的商户，坐落于黄金地段一座造价数百万美元的玻璃钢筋高楼的第43层。它并不是“青年旅社主题”的工作间，而是一家货真价实的青年旅社——有臭袜子以及青旅的一切特征。

“我们心想，为什么不在摩天大楼里开一家青年旅社呢？”25岁的店主罗曼·多茨登科（Roman Drozdenko）说，“以前从来没人干过。”

这幢摩天大楼有着大理石贴面的门厅，一组组的电梯，以及令人赞叹的景色，一切显然是为律师、会计师或股票交易员们打造的。但这家旅店九月开张的时候，“大楼的管理处完全没有对我们的客人产生任何疑问，” 多茨登科说，“事实上，一点问题也没有。”

莫斯科摩天大楼聚集的地区正式的名称是“莫斯科国际商务中心”（Moscow International Business Center），它恰好反映了俄罗斯经济面临的普遍问题。因为俄罗斯整个国家都面临着大范围的金融制裁，同时在很大程度上都是国有企业主导，它根本就没有那种需求，不需要那种供股票投资人、审计师和银行家们使用的宽敞的办公室。

这个新建的金融中心闲置情况严峻。整个区域面积148英亩（约900亩），包括欧洲现在最高的建筑——水银城市大厦（Mercury City Tower）。根据房地产顾问高纬环球（Cushman & Wakefield）的数据，截至十月底，金融中心的空置率已经达到了32%。明年，新的建筑开放之后，这个比率预计将超过50%。

“俄罗斯有个光荣传统，它总是造些派不上用场的东西。”在湖畔大楼（Naberezhnaya tower）上班的谢尔盖·佩特罗夫（Sergei Petrov）说起玻璃幕墙后面空无一物、徒有其表的“波特金式”华尔街时这样说道。

莫斯科城原本希望成为新兴的金融中心，闪闪发光的摩天大楼点缀其间，彰显出俄罗斯日益增长的国际影响力。这个想法并非没有实现过：2000年到2007年间，俄罗斯的经济年均增长率高达7%。

这个最终落户莫斯科河岸的大项目原本是莫斯科向曼哈顿、伦敦发出的战书。

有一座叫“进化”（Evolution）的大厦，模仿DNA结构的双螺旋结构建造。联邦大厦（Federation Towers）的尖顶就像迎风鼓起的船帆，象征着俄罗斯驶入资本主义的未来。联邦大厦东塔落成后将有95层，高达1224英尺（约373米），超越它空荡荡的邻居“水银城市大厦”，成为欧洲第一高楼。

八座摩天大楼已经落成，包括金色的“水银大厦”。其他八座正在建设中，还有两座已经完成规划。整个金融区预计将于2018年完工。

但是相比银行，俄罗斯的坦克眼下获得的国际关注更多，空留造价120亿美元的莫斯科城提醒着人们这个国家目前面临的经济困境。

举例来说，西方国家的制裁已经瞄准了俄罗斯最大的国有金融机构——俄罗斯联邦储蓄银行（Sberbank）和俄罗斯外贸银行（VTB），它们都在莫斯科城拥有自己的大厦或办公楼层。这两家银行现在在国际市场上发行债券的能力有限，因而制约了它们可选择的发展。

美国和欧盟的制裁可能导致俄罗斯今年国内生产总值（GDP）减少约1%的增长率，如果继续实行制裁，明年的减幅还会略有增加。就算没有制裁，俄罗斯也已经问题重重。通货膨胀率上涨、油价下跌、卢布暴跌，这些已经导致俄罗斯站在了经济衰退的边缘。

政府在经济中占据的比重过高，留给私营企业、银行家、律师和投资人们的用武之地很少，而莫斯科城正是为这些人建造的。在俄罗斯，前十大公司81%的股份股东都是同一个主体——政府。相比之下，根据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Organization for Economic Cooperation and Development）经济学家们的研究显示，德国的国家控股占比只有11%。

俄罗斯最大的公司——遭到制裁的国有石油企业俄罗斯石油公司（Rosneft）不是向银行寻求帮助，而是直接要求国家资金贷款。克里姆林宫今年再次推迟将抚恤金转移到私营部门，给金融领域的就业带来了又一次打击。

“有人以为，只要在一个地方建一堆摩天大楼，就能搞出一个国际金融中心，”莫斯科房地产分析师达雷尔‧斯坦纳福（Darrell Stanaford）在采访中说，“但这行不通，还得有其他东西。”

遭受这些政策的直接打击之后，莫斯科城正在采取措施来填充这些供过于求的高档写字楼。

负责这个区域的发展管理公司城市公司（City）称，金融服务公司不再是新增租户中的主流。据这家管理公司称，今年新签租约的俄罗斯租户中，58%都是非金融公司以及像高端旅舍这样的本地中小型商家。

新建建筑也在施工建设阶段就已经改变了用途。一个低层建筑将变成一个6000座的电影院。

而已经完工的大厦中，形形色色的非金融机构正在租赁办公间。一家公司向希望获得第二护照的俄罗斯人出售柬埔寨户口。还有一家烹饪学校和餐厅即将开业。

许多跨国公司也已经租下了办公室。IBM、通用电气（General Electric）、毕马威会计师事务所（KPMG）、通用汽车（General Motors）、现代（Hyundai）、劲量（Energizer）和日本烟草国际公司（Japan Tobacco International）都是租户，此外还有一家俄罗斯大型投资银行——复兴资本银行（Renaissance Capital）。

租金也在下跌。高端旅舍店主多茨登科说，一个房地产经纪人说可以8000美金一个月租给他1600平方英尺的空间，也就是每平方英尺5美金。

莫斯科城办公空间目前的月租平均为6.90美元/平方英尺。高纬环球在莫斯科的合作伙伴、高级分析师丹尼斯·T·索科洛夫（Denis T. Sokolov）称，这个价格低于俄罗斯首都其他高档写字楼平均7.75美元的价格。

“我们只能这样。”城市管理公司总监迪米特•格兰诺夫（Dmitry Granov）在一次采访中谈起扩大租户范围的努力时这样说，原因是因为俄罗斯缺乏金融领域的工作机会。

“如果说过去我们的目标是跨国公司，那现在我们的目标则是俄罗斯公司，还有中小型企业。”他说，租金下跌后还会吸引科技创业公司。

城市管理公司对高纬环球估算的空置率表示质疑。高纬环球将空置转租空间计算在内，而城市管理公司没有。城市公司称现有的空置率大约是20%。

各个区域的啮合也带来了挑战。

“咖啡馆需要的设施和装修风格与青年旅社、投资银行是不同的，”谈到高档旅舍这样的租户如何在这个高端地段落户时，房地产分析师斯坦纳福说，“什么形象的企业会跟一家青年旅社买同一栋摩天大楼里的办公区呢？”

高端旅舍所在的帝国大厦开放两年后大部分仍然空着。大堂里那个圆形的大理石雕塑同这栋60层高的圆形大厦相呼应，原本就是为更专业的客户设计的。

而在43层楼的高处，九月份开张的高端旅舍拥有24张床铺，六人间的价格是25.50美元起，含面包、麦片粥或牛奶什锦组成的早餐。绰号叫“大胡子”的19岁旅店经理李奥尼德·L.费德托夫（Leonid L. Fedotov）回忆起来自荷兰的背包客容（Ron）和夏娃（Eve）。

他注视着窗外“进化大厦”的旋转曲面和莫斯科流光溢彩的灯海说：“容曾经和我一起在晚上弹过吉他，那感觉真的很酷。”

（译者：王修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