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翻唱过宋冬野的歌手里,张悬可能是仅有的获得原唱赞誉的一个,也是我们同样喜欢的那个。今晚,就把张悬的这首《我想你要走了》,当做开篇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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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久没动笔写了。
关于宋冬野,这是我的第一篇。
对民谣,对独立音乐,对我们所处的生活圈,很多变化之快,早已经不起推敲,容不下思考,到最后只有宣泄。
台上的宣泄着经历过的,台下的消费着得不到的。
最后,只看见我们在同一盘大棋里各玩各的,各自买单,各回各家。
你见识过有草根被捧上了天,就能遇得到把神人拉下神坛。这神是你造的,坛是你堆的,拉的最用力的,到头来还是你。
这个你,可以是我,可以是读到这里的你(任何一个读者),他是所有人——尤其是网络世界里,见得到的,或者见不到的那些人们。
过去的四月、五月,民谣歌手宋冬野两次倒在了同一个舞台,草莓音乐节的上场台阶前。
作为摩登天空的签约艺人之一,按理说宋冬野登上自家主办的草莓音乐节,应该像上班挣工资一样简单随意。
4月中旬,就在杭州草莓主办方摩登天空宣布宋冬野在演出名单之列时,拉他下去的人在网络上相继出现,微博瞬间报以刷屏式地声讨:污点艺人不得出现!
摩登天空官方公布“神秘嘉宾”宋冬野的相关推文。
“神秘嘉宾”宋冬野,就此消失。
事儿还没完。5月初,长沙草莓的全阵容名单公布,这回宋冬野的名字倒是出现了,只不过后面跟了一句颇具玩味的解释:“对缺席表示遗憾”。
摩登天空官方公布长沙草莓音乐节宋冬野将缺席的相关推文。
至此,宋冬野的两次草莓之行,还未动身,就全止步于自家门前了。
复盘这一连续意外,有谁会是最大的受害者呢。要先说的,应该是那些翘首以待的各地歌迷,闻讯买好了门票,订好了机酒,没等出发,跟宋冬野一样被说了声“抱歉”。
其次,或许是在高压线下试了又试的摩登天空,到底该如何拿捏措辞才好,到底该怎么选择时机才对,总之把各种方案连“神秘嘉宾”都想出来,就是不行,都不对。
最后,无可厚非,只能是宋冬野本人。参考对他的了解,他应该很平静,没有骂街,没有不该有的情绪,只得理顺一下明天要做的事,跟过去将近600天的遭遇一样,想一想,合计着,是该录一首新歌去,还是再拍一会儿照片。
或者,亦如日常,继续胖下去。
如果把事件的开端定在2016年北京卫视的那期特别节目,至此在人们的视线范围以内,宋冬野的生活的确与音乐渐而疏远。
时至今日,将近600天过去了,快两年的时间里,宋冬野的音乐成绩单,只剩下支言片句。
新歌,发了两首:《郭源潮》和《空港曲》。
演出,做了几场:半场公益,一次北京专场,一次石家庄跨年,一轮北美巡演。
音乐节,零。
他的活动半径,走不出“安和桥北”那一汪不再清澈的池水,就像是亘古盘踞在公主坟上空的乌鸦,宋冬野被拴在他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北京城。
倒是开始热衷于摄影,或许是多年前的爱好被闲淡的时间重启,他开始拍远山,拍潮水,拍万物,拍身边的人,唯独不拍自己。
数月之后,《郭源潮》不再算是新歌时,属于它的MV出来了。镜头里是如墨如碳的一片黑灰色,几个相熟的朋友,男男女女,摇身一变成了张牙舞爪的“疯子”。片子播完,没看懂的人占了多数,爱在评论里写故事的也没了往日的墨水。
只有宋冬野,难得玩过瘾了一回。
他应该很想宣泄一把,或者说发泄一回,不然不会在2017年底的北京,这场被公认是“时隔多日复出后的首演”。在他站上舞台的那一刻,大喊了一句:好久不见!我也不知道我是谁!
他应该有很多话要说,或者憋了太多事要讲,不然不会在微博上欲说还休,说一半藏一半,隐去的部分,比打出来的字还要多。
写民谣故事时,宋冬野是我常提起的音乐人。
新歌发布时,我们和大家一起期待新专辑,这张《安和桥北》后的全新作品集,会是什么样?如今依然期待着。
别人的故事里,他也常出现的关键人物。在万晓利的20年音乐生涯中,他是那个最狂热的头号粉丝。曾因为能给万总暖场,而兴奋地丢掉工作。
彼时,他还没勇气抓起音乐这碗饭,还只是坐在办公室里的一枚热爱音乐的胖子。
现实的生活中,我们和宋冬野有过几次近距离的接触。多半是出于工作的机遇,也就逐渐拼凑出一个更真实的他自己。
2017年秋天在杭州,还是在万总的新专辑发布会后,在那个众星云集的afterparty里,宋冬野是全场最克制的那一个。
李志、老狼、张玮玮和郭龙,大家围坐在一桌,即兴且无休止地唱了太多自己的、别人的、说不清的歌。唱到兴奋时,整一桌人是要站起来嘶吼的。
只有宋冬野,笃定地坐着,挨着本就安静的周云蓬。他用挥着筷子打拍子,嘴里小声哼几句,很快就停。一旁的手机屏幕时而亮起,他基本上没理,眼睛始终注意着周围发生的一切。
那天在发布会的舞台上,万晓利的全部音乐友人悉数登台现场,宋冬野恐怕是最该唱一首的那个。只可惜,还是那一条悬在头上看不见的“纪律”,始终约束着这位万总的头号粉丝,让他在偶像的大事当天,依然要克制再克制。
上台了,却只能为别人弹琴伴奏。下台了,也不多说一句。
一个月后,宋冬野的北京专场。和台上忘我的表演不同,候场时的宋冬野格外安静,始终低头看手机,不发一言,没有交流。任凭马頔等好友围绕在左右,来回走动着,攀谈,打招呼,有说有笑,他都不为所动。就是一个人,这么在椅子上坐着。
等到上台后,那一晚的现场,有七百多人见证。当晚,我们在民谣故事里推送过了,精彩,难忘,也有些无法释怀。
“是得有多压抑,才会这么渴望舞台啊。”身边不知谁发出的感概,收录进录像的画面中。现在来看,这句话对宋冬野,依然适用。
今年5月1日,草莓音乐节时隔多年回归北京。在淅沥沥的小雨中,马頔上台开唱,台底下数万人披上了雨衣,有人在后排的人群里,认出了戴着黑色口罩的宋冬野。
紧接着,无数人跑过来,有些激动,又有些拘束,想合影,又不知怎么开口。
这些合影的中部分,后来都被传上了微博。照片里,多是兴奋的歌迷,加上面无表情地同一个人。
微博网友@萌只是单纯的萌
最让人揪心的恐怕是这张了。在雨里,歌迷兴奋地对着镜头吐舌头,宋冬野在一旁沉默着充当背景。快门按动的那一刻,他的脑袋里在想什么,他的眼睛里看到了什么,没人知道。
我知道,多年以前曾和马頔在同一个舞台上,两人彼此唱着对方的歌,玩起整场互动串烧的人就是他。
那时候他的头发和胡子都挺长,人比现在瘦一些。在台上,他唱了马頔的《孤岛》,马頔唱了他的《董小姐》。唱副歌时,他们把歌即兴改了词:他叫他马啪啪,他叫他宋冬野。
回到2017年11月20日。北京专场结束后,卷总写了那篇《宋冬野,回来了》。微信里发给他,他看见了,只在文章底下悄悄地留了一句言,说的是:辛苦卷总了,祝你幸福。
很多人认出他来了,给他的留言狂点赞。他的微信名,一直都叫做:宋不在。
有多少人疯狂爱你、追你、想要你做神;就会有多少人恨你,讨厌你,想让你“去死”。
2005年超女首个冠军李宇春横空出世,所有造神般的热爱夹杂着所有最恶毒的诅咒,两者对立在同一人头顶的舆论场中,形成了这一句让我印象至深的两极论。
时至今日,造星运动迭代数年,舞台上的神越来越难做,被遗忘的星却越来越多。在这个新人辈出的时代,记住一个新人并不简单,忘记一个旧人反而更为容易。
若还有人时不时就吹鼓着,企图以“动刀动枪”的言论来消灭一个人,我会奉劝他从哪来的,赶紧回哪儿去吧。
这把式过时了。用力过猛,下手过狠,企图心就容易变质,把原本的“好事”办坏,最终起了反作用,弄巧成拙。
草东没有派对,宋冬野最欣赏的乐队之一,如今也成了国内拥有众多粉丝的绝对热门。在那首《情歌》里,他们唱过一句:杀了它,顺便杀了我,拜托你了。
那当下,关于“杀死谁”这个问题的最好解决办法,就是遗忘。忘了他,他即便活着也就等于“死了”。
那就把这首歌词改一个字,送给那些想“杀死他”的人们。忘了宋冬野吧,顺便忘了我,拜托你了。
- End -
文 | 王悦
图 | 微博@宋冬野
主编 | 卷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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