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基金经理在2014年4月以5.4亿美金的价格买下密尔沃基雄鹿队后，不仅为这支垂死挣扎的球队带来了大笔的资金与新的经营模式，还带来了他们成为亿万富翁级对冲基金经理人的秘诀——创新意识与批判思维。

扩张销售部门或战略分析部门这种常规举措对当时的雄鹿队来说还远远不够——这支球队还要寻找一种更难以捉摸的竞争优势。于是，2014年5月，雄鹿队聘请了面部表情分析专家丹·希尔（Dan Hill）。他能读懂大学新秀和NBA正式球员们的面部表情，借此判定他们身上是否具有有助于雄鹿队的情绪特征。

尽管这一套在有些人听来就像算命师父看手相一样不靠谱，但希尔在2014年NBA选秀大会时的表现给雄鹿队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因此，他们留下了他，请他在整个赛季里继续对队内球员的表现和球队的化学反应进行分析。

随着所有主流竞技项目的管理部门都开始采用《点球成金》（Moneyball）里的那一套准则，或许不可避免的是，专业团队将转向情感指标及神经科学工具，借此在评估选手方面占据上风。

“我们花了相当多的时间来评估、分析球员。”雄鹿队副总经理、为球队老板韦斯利·艾登斯（Wesley Edens）和马克·拉斯里（ Marc Lasry）效力的大卫·莫维（David Morway）说，“但其中最困难的部分还是心理方面的因素，它不仅关系到球员个人的心理状况和个性问题，还涉及整个队伍的化学反应。”

而希尔主张，面部表情会出卖人们的真实情感，还能预测潜在的动机、决策和行为。他使用的是由心理学家保罗·艾克曼（Paul Ekman）创建的一套成熟的面部动作编码系统FACS（Facial Action Coding System），能用于实时解码分析面部43块脸部肌肉中到底是哪些在活动。这套系统能识别七种基本的情绪：快乐、惊讶、轻蔑、厌恶、悲伤、愤怒与恐惧。

在2014年的NBA选秀大会上，雄鹿队手握榜眼签以及第二轮的3个选秀名额。选秀开始前，希尔和雄鹿队的心理分析师拉梅尔·史密斯（Ramel Smith）一起花10个小时观看了新秀球员的视频资料，从中分析种子选手的心智条件。

来自澳大利亚、原本有希望在前四顺位被选中的控球后卫丹特·埃萨姆（Dante Exum）是这场选秀中最令他们头疼的高排名球员。拉梅尔已经按照传统的心理学分析方式分析过球员们的性格特征，但为了验证自己的分析，他让希尔先给出评估结果。最终，雄鹿队把榜眼签压在了贾巴里·帕克（Jabari Parker）身上，而埃萨姆以首轮第五位被犹他爵士队选中。

希尔说：“埃萨姆没什么不好，但从情绪恢复能力、稳定性、临场反应以及自信等所有这些关键因素来考虑，我们应该选择帕克。”

他们赛场上的表现验证了希尔的判断。帕克在12月15号比赛遭受严重膝伤前曾是年度最佳新秀最有竞争力的球员之一，场均拿下12分5.5篮板。而埃萨姆作为爵士队替补上场，场均仅为4分2助攻。

拉梅尔称，希尔的面部动作解析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取得的成效就已经如此惊人，倘若能给他更多时间去评估球员以及与团队管理人员合作，他的技能发挥的作用会更大。

拉梅尔说：“我希望他能成为我们的秘密武器。”

但这种面部分析真的有效吗？

神经科学家、宾夕法尼亚大学（the University of Pennsylvania）神经科学与社会研究中心（the Center for Neuroscience & Society）主任玛莎·法拉（Martha Farah）称，她对这种分析在运动中的应用表示怀疑。

“在我看来，最大的问题在于这种方法到底能发挥多大的作用。”她在邮件采访中回复道，“要找到好的证据并不容易，因为一名球员的表现和团队协作是一系列复杂活动的结果，球员们在场上比赛不像医学上的临床试验，球队教练和经理也不可能不受面部分析结果的影响，诸如此类。因此，我们很难知道这套分析系统是起到了很大的作用，收效甚微，还是根本无效。”

希尔从事面部分析工作已经有16年了，大多数时候是为即将发布新广告或新产品的公司服务。他说，他的这套分析方法在焦点小组身上格外奏效，因为一些研究对象通常不愿意有话直说，或者不善于表达自己真实的观点。

希尔说：“我关注的是转瞬即逝的细微表情以及口是心非的瞬间，也就是嘴里这么说，其实心里那么想。这样就能防止顾客撞上减速带，也就是一种隐性的抵触心理。如果无人察觉，没有得到处理，它就会阻止人们产生购物行为。”

希尔说，2008年美国网球公开赛半决赛，纳达尔输给穆雷之前不久，他就从纳达尔脸上观察到了“深刻的悲伤”。这个发现启发了他，让他把自己的工作领域拓宽到了体育行业。那次顿悟使希尔坚信，面部动作分析能够帮助专业队伍发现“一颗冠军的心”，也能预测、提高比赛表现。

希尔基于上面提到的七种情绪分析球员，还对各种情绪进行了分类。比如，他把笑容分为四类：“真实的”、“阳光的”、“淡淡的”和“细微的”。以俄克拉荷马城雷霆队的守卫球员拉塞尔·威斯布鲁克（Russell Westbrook）为例，据希尔称，拉塞尔经常露出象征着“满意”的“淡淡的笑容”，以及足够多意味着“愉悦”的“真实笑容”，都帮助他度过了一个到目前为止一直都相当高效的赛季——场均28分7次助攻。

篮球比赛球员人数更少，面部暴露的部分更多，而相比之下，橄榄球运动员们都戴着头盔，挡住了脸，因此评估起来更困难。即便如此，负责美国橄榄球联盟（NFL）选秀的杰夫·福斯特（Jeff Forster）还是从2011年起就开始坚持聘用希尔来评估最好的苗子。他说，希尔拥有一种“大师级的天赋”，能够发现橄榄球运动员的情感基因。

福斯特曾经邀请希尔完善针对球员们的调查问卷。希尔在其中提出的一个问题是：“你母亲会如何描述你？”球员们口头回答的内容并不重要，真正重要的是他们回答这个问题时的面部动作。

“行动往往比语言更能说明问题，尤其是对于习惯于走上赛场，依靠直觉般的行动来展现出色的速度和技巧的运动员来说，肢体语言其实是一种更自然的表达手段，”希尔说。“流利的口头表达——包括在正式采访中——对运动员而言是一个加分项，而非必备项，而且表面的健谈也可能只是一种掩护。”

福斯特说，他相信，希尔提供的服务对那些正在挑选高排位四分卫和中卫的队伍来说最有价值。这些位置上的运动员往往需要超乎寻常的领导力和意志力，而这些素质都是出了名地难以预见。

“希尔搭建了一个相当有意思的情感轮廓模型，能把他观察到的情感表现与那些获得成功所需要的重要性格特征联系起来，”福斯特在一封邮件里这样写道。“我相信，他这方面的造诣能帮助球队更好地理解运动员的情感构成，为预测运动员赛场内外的表现提供线索。”

华盛顿州立大学（the Washington State University）足球教练麦克·利奇（Mike Leach）在该校执教的第一个赛季，即2012-2013赛季之前，曾经找到希尔对他的球队进行评估，以求了解自己接手的是什么类型的球员、什么样的激励策略对他们最有效。

利奇感叹，如今的教练们快被漫天飞的数据压垮了，很容易变得瞻前顾后，优柔寡断。但利奇说，希尔的面部分析能够穿越这些干扰。

“总有一天，希尔会拿出扎实的数据，证明面部动作与赛场表现之间的联系。我可不想错过。”利奇在电话采访里这样说。

希尔还曾经和其他一些队伍合作过，但很难说面部分析法目前已经在体育界得到了普及。它未来的接受度或许就取决于这次与雄鹿队的合作。

“大胆创新就必须做好被人嘲笑的准备，”雄鹿队心理分析师拉梅尔说，“没有看到成果之前，人们总是喜欢嘲笑。”

（译者：唐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