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枚90后的老阿姨,很久不追星了。但是!这并不妨碍我知道土创101小姐姐。什么山支大哥霸气温柔,吴宣仪必须C位出道,全村希望杨超越......当然,还有顶着“地狱空荡荡,菊姐在土创”杀出重围的王菊。不过问题是,她们对我这种路人的生活到底有什么影响?
尽管《创造101》的节目都快进行到尾声了,可每次舆论发酵时,总会有课代表跳出来振振有词地提醒大家。
“我们选的是中国女团,王菊不符合女团气质……”
“杨超越实力不行会拖累大家,这样的女团出去会被其他人耻笑,以为我们没有能打的漂亮美眉……”
“我们要强调专业度,比如谁谁谁能唱会跳,舞台感染力也强,别再讨论那些热度了,让我们根据专业性来选个正统的女团吧……”
可是,拍拍你的胸脯认真想想,我们的明星生态里,真的缺几个肤白貌美能唱会跳的年轻女孩吗?
心怀女团梦想的3unshine
Blue Cheese V.S. 黄焖鸡米饭
上海和盐城,一线之隔,又好像咫尺天涯。
就像王菊和杨超越,明明是一个世界的两条平形线,却在土创101的舞台相交碰撞在了一起。
出生于上海的模特经纪人王菊,中学就读于著名的上海市第三女子中学。
别小看这所中学,它不仅名扬海外,而且知名校友都是像宋庆龄三姐妹和张爱玲等大人物。
张爱玲
有人说,看一个人的出身,不要看她在哪里读大学,看看她在哪里读中学。
王菊中学校训的第一条是“独立”,目标是培育独立、能干、关爱、优雅的女性。
这略略领先于时代的校训,在某种层面上涵盖了优越的经济发展条件和成长背景。
在给粉丝推荐自己喜欢的美食时,王菊没有为了博取大家好感,故意选接地气美食,而是非常耿直的推荐了blue cheese 。
Blue Cheese又称蓝纹芝士,传说中的西方臭豆腐
这种产于欧洲的蓝纹芝士,要是没去过高档西餐厅或者出过国,没听过很正常。
穿梭回江苏盐城——杨超越的家乡。
1998年出生,年仅20岁的她来自当地一个叫大丰村的普通农村。
杨超越的父亲是一名钢铁厂的工人,36 岁才有了她,说到底,不过是贫穷带来的被动晚育。
她十几岁的时候母亲就离开了家,这种俗称“老婆跑了”,也是一个熟悉的贫穷乡村故事。
在参加《创造101》之前,杨超越的日常就是在直播平台和观众们讲讲段子、捋捋长发,做着一个讨巧的小主播。
拿着一份可以自足的工资,不用挣扎在舆论风口浪尖的她,可能比舞台上那个闪闪发光的杨超越快乐吧。
杨超越囿于成长环境,16 岁就去城里打工了,在王菊的家乡上海找到了一份服务员的工作,由于太辛苦,当她看到练习生 2000 元一月包吃住的时候,毫不犹豫地去报了名。
一个典型的流动女性,在给粉丝推荐一样好吃的东西时,她推荐的是黄焖鸡米饭。
一种实惠快餐小吃,在车站、小吃店遍地开花,以平民的价格和能快速充饥的优势,获得了普罗大众的热爱。
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成长背景,注定了王菊和杨超越截然不同的特质。
她们之间一定要分出个胜负吗?
作为预备出道的女团偶像,从一开始,每个人的外貌都经历了大众的严苛挑剔。
就拿王菊和杨超越来说,她们本身代表的就是完全不同的两种美感。
王菊的美,是“与其等风来、不如追风去”的美,是知道自己要什么,不屈服于主流审美的美,是知道自己又白又瘦的过去能有观众缘,但我“一点儿也不想回去”的美。
王菊的美是明显的欲望。
而欲望,在我们的传统文化里,是一种只能属于男人的好东西。
大热的《北京女子图鉴》中,
女主角感慨有欲望对于女人来说不是好事
杨超越,用肤白貌美这几个字来形容绝不夸张,瓜子脸、大眼睛、笔直的大长腿,传闻最早给杨超越投票的都是直男,毫不意外。
她很明白弱势的女性在这个男权社会要怎样才能过得好一点儿,即便这种“明白”到底来自对于现实和自我的妥协,还是社会文化的输入,我们不得而知。
她留起温柔的长卷发,收起自己的欲望和智慧,在镜头面前做一个楚楚可怜的傻白甜。
她代表了男权社会的主流审美,也代表了社会对于女性外貌与气质的期待。
而透过土创101看到的大众对于女练习生外貌的评判,可以说是我近些年来感受到媒体上最严苛的外貌规训。
101 个妙龄女生,经过公司、节目组的层层筛选,带着镜头前才过关的超低体脂比,没有谁是不好看的。
王菊,被观众评论“丑”也就罢了,不少媒体评价她时候,也用了“相貌平平”这几个字。
可是拜托你们走在路上、望眼办公室看看,有几个这样“相貌平平”的姑娘?!
王菊微博生活照
社会舆论对于女性外型的规训,实际上在扼杀她们向上的空间。
并不是谁都有王菊这样坚强的心脏。
相貌不符合大众审美的女性到处都是,她们也有自己的才干、欲望和理想。
王菊在参与节目之初因为不符合传统审美所遭遇的批判和网络暴力,折射的其实是女性在当下环境的困境:
只有脸蛋符合主流审美的女性才有资格走上大众媒介,有权利开口讲话。而更多的声音,从一开始就被扼杀得籍籍无名,或是在变得好看这件事上分了心。
反对的从来不是杨超越本身
做王菊,是需要底气的。
这种底气或许来自优良的出身,或许来自良好的教育,当然也离不开后天的坚强和勇敢做自己的决心。
这些勇气很多时候在成长过程中被过早地从女性身上剥夺,不被鼓励接受过高的教育、不被建议太高调和出挑……
当然也受到财富分配中不公平的性别倾斜的影响:
女性更难获得家庭的财产资助,而职场就业的机会和工资也低于男性。
没有经济基础,就更少了些底气反抗。
这时候,做一只乖巧的宠物,似乎是幸福人生的捷径。
粉丝 pick 王菊,并给她写诗,说她是平地拔起的龙卷风、是清晨梦境中的鞭炮、是大气磅礴的东非大裂谷,是美丽本身;BBC 撰文,说她反击“白瘦幼”的网红标准,打破了旧有的审美壁垒。
来源:《男人装》
你可以认为这是菊豆(王菊粉丝团名)对自己偶像打call的一种方法,可你也不能否认这是大家对无聊女性生产线的愤怒啊!
这种不满和压抑与日俱增。
人们想反抗,想发声,想让大众看到,王菊的出现让他们看到了一线希望,所以一个个才不顾一切地、病毒似地爆发和裂变。
也许是太害怕以王菊为代表的新时代消失的太快,有些人甚至不惜站到了对立面。
他们说:
不 pick 王菊没关系,只要你不粉杨超越,我们就还是朋友。
其实,反对者讨厌的并不是有血有肉的杨超越本人,而是她代表的自我矮化的女性形象:她情绪失控、她装疯卖傻、她楚楚可怜。
反对者讨厌她被大众媒体加工成了一个快速的符号——美丽却无脑,蠢蠢惹人爱。
她的歌唱水平和跳舞能力远远在及格线以下,她在镜头前动不动就哭泣,口齿不清、动作呆滞。
但与此形成强烈反差的是,她父亲在接受采访时表示:
她在我这里从来不哭。
哭似乎也变成了她一种楚楚可怜的撒娇方式。
有人看了杨超越过去的直播视频说,她其实很聪明,在被性骚扰时,她会说“切掉”这种血腥的词语来泼冷水,浇灭对方。
直播时,杨超越被男主播公然骚扰。
这种装傻和拐弯抹角的反击方式,不也是传统社会里的好女人熟悉的吗?
不要抹杀男性的面子,多示弱,不要对抗,要小心翼翼地提醒。
她的做派和方式,是真实的社会里舆论和家庭对于无数女孩子的规训。她们被牢牢锁在笼子里,用听话和示弱让主人对自己好一点儿。
谁握有塑造女性的权力?
王菊的爆火似乎让我们重新反思女团规则和背后的女性生产线。
这个顶着一头爆炸头的女孩,站在舞台上言之凿凿地说:
你们手中握有定义中国女团的权利。
可是,但凡有一些性别观念的人,在看节目之初,应该会有一些不适。
每个房间都放了体重秤,选手的体重会被严格地记录。
所有参赛选手都身着女性气质非常浓厚的粉色短裙套装,即使有选手本身中性风或性感风,穿上去非常不和谐。
穿短裙的杨芸晴
其实更多的人并不是真的对一群女孩在舞台上唱唱跳跳感兴趣。
就拿我们自己来说,与其说是喜欢这些小姐姐,不如说是:
在紧绷的文化生活里,我们只是在借《创造101》这个节目,投射自己的欲望,用 pick(投票)的方式,发泄一下自己对于社会和未来的期待罢了。
这是一个舆论场,投票是被看见的一种方式。
如果女团真的有那么大的市场,为什么无数女团在《创造101》开播之前早就纷纷解散?
女子偶像组合 1931 于 2017 年年底解散
王菊之所以能“出圈”,让不看节目的人也为之投票,就印证了:
我们真正在意的,是透过舞台,看到社会怎么在教育女孩,是谁在定义“美”,是谁在握有塑造女性的权力。
王菊和杨超越是矛盾重重的社会里碰撞的两支触角。
是做新时代的 slay 王菊,还是做旧时代的傻傻杨超越,是每个女性都要面对的真实人生和选择。
我们的现实生活里充满了无处不在的问句:
遇到性骚扰,是大声喊出来还是装作没发现?
是早早结婚生子走入传统婚姻,还是追随自己的心,做个家人不理解的“女强人”?
是剪掉长发烫个酷炫造型,还是小心翼翼问问男朋友的意见?
所以,回到开头,我们需要的,真的是一个永远面带微笑的洋娃娃甜甜地跳个《摩天轮》吗?
透过选秀节目,我们看到的是舞台上女孩的真实背景,和更多女孩逃不过去的审美规训。
如果做一个好女团的规则只是成为一个做好表情管理,每天称体重,永远面带微笑的洋娃娃,那这样的女团也太让人没有期待了。
注:本文观点仅代表特约作者个人观点,部分图片来源网络。
作者
火原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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