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向相声演员提出表演一段“不逗笑”的相声，算不算无理要求？

1979年番外战事，他随中央慰问团赴往前线为战士们演出。当时带队的是我国著名歌唱家郭兰英，慰问团按计划行至广西，在一所安置伤员的医院开始准备演出。因为同时间段，派往云南方向的慰问团出现了演员在演出中被冷枪击毙的惨剧。为了确保安全，部队特别要求演员也穿上军装。只有这样，肉眼可见距离巡逻的敌兵，才不至于发现我方部队里有非战斗人员，从而趁虚而入。可以说无论是军方还是慰问团，都处在一个高度紧绷的状态。然而爱国主义情怀又无时无刻不在抵冲着这种精神高压，军人抑或演员，没有足够的觉悟也也是不会置身此处的。

不得不开的“绿灯”

残酷的前线给予后方的，不只有胜利的捷报，还有不可避免的伤亡——一名十九岁的川兵在与地方的交火中被机关炮打穿了肚皮。诚然再及时的处理，也无法克服当地潮湿的环境和差强人意的治疗条件，感染在所难免。军首长下令，无论怎样的代价，一定要全力保下这个兵。慰问团的到来的消息在医院里传开了。在得知有相声节目后，小战士强烈要求观看演出。这无疑对负责他的医护人员提出了难题。人人都知道相声是让人发笑的艺术，而笑带动全身肌肉的颤动显然是对于伤口愈合是极为不利的。尽管了解自身伤势的严重，但小战士仍舍不得放弃这难得的观演机会。再三劝阻过后，军官和医生终究拗不过，便向演出节目的他提出了这样一个请求：

“可以表演一段让他不乐的相声吗？”

他哭笑不得。在了解到小战士的情况后，这看似“胡话”的要求，却令慰问团的所有成员为之动容。

由于感染程度过重，小战士被乱弹穿透的肚子上绝大部分的皮肤已经腐烂，观看演出时，腹中内脏几乎是直接被纱布包裹住才不至于“流出”。得见到了这样的事迹和场面，对于慰问团的震撼是不言而喻的。在一路演出的过程中所受到的欢笑与反馈，让演员们对于前线战士们的革命乐观主义精神，产生了无比的敬意。

誓约之请

“二位老师，给我说段相声吧，我可想听了。”小战士似在恳求。在与搭档紧急对节目做以调整后，这“绿灯”还是不得不开了。但听相声不乐谈何容易，要知道，好的相声演员是自带“笑果”的。他回忆当时道，“都还没开口说话，我搭档孟祥光胖乎乎往那一站，甭管是医护人员还是伤员，现场就早已笑成一片了”。

「柳叶眉，杏核眼，樱桃小口一点点；通观鼻梁，一笑俩酒窝，说话燕语莺声，杨柳细腰」是传统相声节目《美人赞》的经典台词。与其说这段节目是在夸美人，不如用“驳美人赞”命名更为恰当。在这个时长约5分钟的表演过程里，两位演员竟如此矛盾：一方面想为逃出鬼门关的小战士，带来更多的欢乐；另一方面却又得仔细的拿捏火候，以免他笑的太“惨”。

5分钟的节目，显然不足以令对演出翘盼已久的小战士“解渴”，“不能走，您再给说一段。”这时，医生不得不站出来劝阻他道，刚才这么一个小段，你就以经边疼边笑了，再继续是一定吃不消的。两边僵持不下，他走到小战士的床边解围，“你爱听相声我们当然十分高兴，这样吧，你先好好配合养伤，待我们去其他几家医院演出一圈回来后，你的伤势定有好转，到时我一定回来再给你补上一大段解饱的相声。”听后，小战士才不得不作罢，“好，我等您！”

辗转半个多月后，慰问演出任务基本告一段落。在送别演出队的其他人后，他和孟祥光已然如约回到了小战士所在的医院。然而，还是晚了一步。

所谓治病治不了命，由于伤势过重，再加上三十多年前的医疗水平所限，小战士最终还是牺牲了。“晚矣！”，两位演员闻讯后捶足顿胸。他们并没有即刻返回驻地，经人带路，他们来到了山脚下小战士的碑前。两人特别从路边采了一些野花并用松树枝编成了花圈，敬献到烈士墓前，“我们这就给你补上这段相声”，有过数不清演出经历的两位演员，对着刻着小战士名字的木牌，一字不落的说了一段《好连长》。而这次的表演，却是脸上挂着泪，心里含着悲。说完后，两人之间相互安慰，“不管小战士现在哪里，他一定能听得到…”

兑现了诺言后，他和孟祥光踏上了返津的列车。几十年过去了，每每回忆起这段为保卫祖国的钢铁战士们演出的经历，都不免令现年78岁的相声大家魏文亮先生为之动容。

魏文亮（右三）在前线，同行还有李润杰（右四）、范振钰（左三）、高英培（左二）

后记

天津是曲艺之乡，相声艺术的“窝子”。几代艺术家用他们的聪明才智和敬业精神，奠定了相声这门艺术今日的基础，亦创造了不胜枚举的辉煌。中央歌舞团团长陈若飞曾说过，在过往的年代，歌也罢，舞也罢，皆不能与相声这种形式所传达出的感染力同日而语。它更加的通俗易懂，直击人心。就天津而言，魏文亮先生算得上是老一辈相声艺人中的代表人物。从6岁就站在板凳上撂地演出开始，今年78岁的他已拥有72年的艺龄。在天津这个大码头，但凡对相声稍有所了解的人，大抵都听晓过他的名字。

魏文亮先生个子不高，在台上却神采奕奕，无论是身段、口齿还是眼神上的功夫，都令他的舞台形象无比高大。本篇所记载的，仅是像这样硕果仅存的老艺人，若干刻着历史印记经历中的冰山一角。在见证的天津这座城，乃至整个行业在时代洪流中的动荡变迁后，他们本身就是一部又一部斑斓的史料。而「艺隅」通过对于这些艺匠的深度挖掘，帮助大家再次找回这座城的人文深度，重温这些你或许知道，更或许不知道的情怀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