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枝裕和是一个温和儒雅的绅士,他的电影则有所区别,宁静的表皮下暗藏汹涌,几句轻言细语的台词能带给观众内心歇斯底里式的思考与挣扎。终于,第三次在戛纳,凭借《小偷家族》是枝裕和捧起了金棕榈奖杯。

“小偷家族”的爱与残酷
是枝裕和关注家庭,他的近几部电影都以家庭为创作焦点,《小偷家族》讲述了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一家六口的故事,他们凭偷窃维持生计,甚至家里的成员都是男主角和女主角“偷”回来的,而他们却相互依存相互依赖。电影里面,治和儿子祥太捡回了被父母扔在门口的玲玲,三人一起回到了家中,然后我们便认识了家中的成员,妈妈信代、姐姐亚纪和奶奶初枝。电影的开头将“小偷家族”的本色展露无遗,先是治掩护祥太在超市里偷日常用品与食物、当户口调查员来查户口时,奶奶则是骗他房子只有她一人居住。这一家人从开头就不是光明磊落的,他们都是偷偷摸摸的过着日子。
但就是这样目无法纪、肆无忌惮的家庭,却在电影的前半部分给了所有观众一种“回家的美好”。自玲玲加入“小偷家族”之后,这个家庭的氛围变得越来越好。只能在家读书的祥太会和妹妹玲玲一起去捉蝉;爸爸治会给两个孩子变魔术;就连原本不太喜欢奶奶以外的人的姐姐亚纪也开始和家里分享自己的新恋情。他们一起聚在屋檐下看烟花,尽管烟花的色彩并不能渲染到他们房子处的天空,但他们还是拥簇在一起仰望星空;他们还一起去了趟海边,一家人去踏浪。这些就是一个小家庭的爱,爱在他们心中发芽生根,爱也让他们成长。
电影的结局转折是由角色成长开始的。祥太偷东西被抓到,而祥太则是故意被抓到的,因为他的自我意识开始觉醒,他开始意识到偷东西是不好的行为。而当心爱的妹妹再次偷东西的时候,他为了保护和告诫妹妹,故意被抓住,而小偷家族最终也被抓获。在审判过程中,这个家庭似乎崩溃了。信代会收留玲玲是因为她自己不能生育,无法拥有自己的孩子,所以她希望把别人的孩子占为己有;治一开始捡回祥太也并不是想拯救他、可能只是偷东西时刚好路过看到了他;而与亚纪相依为命的奶奶似乎也只是想凭借亚纪去骗取亚纪父母的生活费。一瞬间整个家庭土崩瓦解,温情不再。没有了爱,这个家只剩下了残酷。
不少人评价这样的结局证明了没有血缘关系的家庭始终是无法维系的;也有人评价利益始终是一段关系牢靠的最重要依据。但这用来形容《小偷家族》似乎并不正确,或许每一个人对于“小偷家族”的爱,内心都有纠缠不休的思考和若有若无的答案。

关注家庭的是枝裕和
是枝裕和曾表示,自己并没有意识到一直在拍有关“家庭”的电影。他说,其实自己仅在《步履不停》和《比海更深》两部作品中以“家庭”为中心,将视野缩小至家中。除此之外,拍摄的都是家庭与社会的接点,现代和家庭的摩擦。
在《步履不停》这部电影中,带着儿子改嫁的母亲对儿子说:“他(继父)会缓慢而坚定地成为你身体的一部分。”也许很多人没有看过这部电影,但从这位母亲的这句话,大家能感受到角色的压抑与克制,是枝裕和好像拥有神奇的魔力,总是能让观众在缓缓平和的心境下,不知道下一秒情绪将会有怎样的爆发。这句台词,有一段得到众多点赞的评论:这才是好的文艺片,静谧、克制、幽长、绵里藏针。这恐怕就是一代一代向死而生,生活百般复杂和磨难,人们却步履不停的支撑:家庭、一体。
不少人将《比海更深》看作是《步履不停》的姊妹篇,同样的家庭结构和家庭氛围。主人公良多是一个15年前获得文学奖后就沉寂了的不入流作家,现在以取材为借口,靠当私家侦探过活,却把钱全都挥霍在赌博上,几乎无法支付孩子的赡养费。妻子响子与他早已离婚,带着儿子真悟生活。父亲去世后,良多的母亲淑子则独自一人生活在郊外的住宅小区中。一次台风来临的过程中,这家人开始了一场走心的对话。
母亲:
为什么男人都不会珍惜当下呢
总是在追求失去的东西
想着无法实现的梦想
被这些东西困住
每天还怎么快乐
幸福这种东西啊
要是不放弃什么就得不到呢
我到这种年纪了
还没有说过爱过谁比海还深这样的话呢
良多:
别说这种寂寞的话啦
母亲:
你有吗
良多:
算有吧
母亲:
一般人都不会有啦
但每天都还是开开心心的活着
不对 正因为没有所以才能开开心心的
平凡的生活每天也能过得开心
良多:
真复杂
母亲:
单纯呢
人生很单纯的
在这个破碎的家庭里,几个人物,几句台词,台风到来的夏夜,他们怎样才能真正的结合在一起?而家庭到底是什么,是枝裕和总是将这些问题抛给观众。
没有谁能比是枝裕和更了解自己,要是有,也是这些忠实的观影观众,而他们也很困惑:是枝裕和是一個神奇的导演,他的电影像是什么都沒說,看完的我却听到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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