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国产剧的高潮档期来得有点晚。《延禧攻略》播到下半段，陈坤和倪妮的《天盛长歌》也上了，又是一部70集的长剧，颇有些争锋的意思。

然而，观众对这部汇集了电影咖的剧集似乎并不买账，卫视收视率仅为0.55%，以致出品方还出了声明，怀疑收视率造假。比较尴尬的是，声明出了之后一周，也就是昨日，该剧的收视率又跌到了一个新低，仅为0.233%。

《天盛长歌》片方感到不满的主要理由是收视与口碑倒挂：该剧豆瓣评价7.6分（今日已下降到7.5分），收视却不好。《财经》杂志曾做专文报道电视行业内收视率造假的问题，感兴趣的可以自行移步观看，但今天我们可以仅从观众的角度出发，看看被发了好人卡的《天盛长歌》究竟冤不冤。

如果说收视和流量都可以造假，那么在舆论场里的热度是最难被影响的。《琅琊榜》就是一个低开高走的例子，硬是靠故事掰回一局。而回顾过去两年的剧集市场，不难发现，除了正统制作，连《花间提壶方大厨》、《颤抖吧阿部》、《双世宠妃》这样的无背景、无IP、无流量的黑马也能被观众注意到。

一言以蔽之，在高度透明的互联网时代，电视剧/网剧市场的注意力资源不再存在垄断，哪里有好内容，观众就看向哪里。比如虽然近期《延禧攻略》是爆款，但同期的另一部小成本剧《疯人院》同样收获了高评价和高流量。该剧比较烧脑，用一种类美剧的模式讲起了心理学的故事。第一个故事就有三度反转，这里边最大的腕儿仅仅是梅婷。所以，如果观众不喜欢看你的剧，第一反应最好不要说他们看不懂，因为你歧视观众，观众就歧视你。

根据《2018中国电视剧产业报告》，去年通过备案公示的电视剧有1180部，集数为46520集。这个产量是远远高于电影的，所以电视剧的叙事节奏就很重要，否则观众打开前两集没兴趣，就自动忽略了。《天盛长歌》前三集叙事散漫，一集能铺垫的背景三集都没有讲完。这种散漫也带来了剧情上的平庸，无论是宁奕少时获罪还是成人后重回朝堂，都算是一次高潮事件，但该剧完全不令人察觉剧情“高潮”。

有人把《天盛长歌》和《大明王朝1566》相比，认为它只是开篇节奏慢。但《大明王朝1566》第一集的信息量和戏剧性就能秒杀这部剧前五集：钦天监监正周云逸因谏言被东厂打死在午门之外，二十年没上朝的嘉靖帝违心地发了罪己诏，而由于官员贪墨造成国库巨大虚空，一场财政会议就此展开。与此同时，嘉靖帝第一个孙子出生了，朝堂格局开始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叙事如此漫不经心，片面地强调服装、布景、陈设之精美，而忽略故事本身的《天盛长歌》是不太配与《大明王朝1566》相比的，也难怪虎扑上称其为“活脱脱又是一部海上牧云记”。

这也是《天盛长歌》最大的问题，整部剧陷入了一种“伪电影化”的自嗨之中，既没有正视观众，也没有正视自己。电影由于时长和艺术性，确实大部分时候是比剧要高级一些的——因为浓缩的才是精华。但电影的真正精髓不在于炫技，而是叙事更紧凑、更加注重故事的节奏。这正是故事教练罗伯特麦基所谓的打破平衡、冲突显现、主角行动、高潮反馈。《天盛长歌》看起来更像是在70集的巨大体量里迷失了自己，空有“电影化”的皮囊，节奏与故事一塌糊涂。

本来剧集的未来趋势就是季播，要尝试超长剧就应该内置更多的剧情节点，而不是任由这个世界肆无忌惮地生长。于正的《延禧攻略》的确是撞了大运，剧情上也有硬伤，但它的节奏是在那儿的：高贵妃前期打野，尔晴中单，继皇后持续法术输出，魏璎珞一人独挑boss。这种“爽文”逻辑可能有点低级，但确实是踏在观众心坎儿上了。

《天盛长歌》剧组认为观众不太理解世界观，所以在微博上po出了人物关系图谱。先不说那些自发地去梳理《冰与火之歌》、《魔戒》三部曲的观众了，作为一部电视剧，该讲的事儿在戏里没讲清楚，跳到戏外来说，这不是硬生生给自己增加门槛儿吗？电视剧是喜闻乐见的大众文化产品，门槛儿不是彩蛋，加得多了就是自绝于观众。

迷失在“伪电影”的细节里，也是《海上牧云记》的毛病，可人家有数量庞大的原著粉，就算故事不成立，一个庞大的九州也够他们回味了。但《天盛长歌》把原著大女主愣是掰成大男主，隔壁《扶摇》还能吹一波“女权”，你们只能说陈坤盛世美颜。可如今的陈坤已不再年轻，如何演绎一个年轻又野心勃勃的皇子？电视剧的生产周期一般是两年，这也是市场上的正常代谢周期，所以小生们换得就比大银幕更快。这不是说年近四十的男演员不能演电视剧，陈建斌和霍建华的皇帝就都挺好的，干嘛非要跟杰克苏死磕？

《天盛长歌》最有意思的地方是，豆瓣给它写批评的观众都不敢打低分，都是打了三星缩着头说话。一旦提出批评，不是被冠上你智商低看不懂这类胡话，就是来碰瓷。又有人把《天盛长歌》的收视扑街归结于权谋剧曲高和寡，同类案例参见《大明王朝1566》和《军师联盟》。

还是那句话，一个剧好不好，看舆论场的反应最直接。《军师联盟》收视率没爆，但也维持在了中段，且百度指数比《天盛长歌》要稳定得多。

至于《大明王朝1566》，作为一部12年前的剧，讨论彼时的收视率就有点贻笑大方了，毕竟观众早已换了好几波。不信你再上卫视播出试试？

拍不好剧不可怕，下次再来就是，可怕的是遇到了市场的反应，还要掩耳盗铃。被发了好人卡的《天盛长歌》，请你正视一下自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