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罗立璇
“爱,到了亲人身上,就变得恨铁不成钢,但你真成了废铁,我也还是把你拎回家。”电影《快把我哥带走》(以下简称《快哥》)上映后,导演郑芬芬在知乎上写到这样一句话,也是“快哥”IP的核心情感指向。
随着今年电影暑期档的即将落幕,《精灵旅社3:疯狂假期》、《欧洲攻略》、《新乌龙院之笑闹江湖》、以及漫改电影《快把我哥带走》加入最后的角逐。令人意外的是,“卖相”并不太好的《快哥》脱颖而出。首日上映即斩获票房4955.7万,上映10天累计票房2.6亿,实打实地成为一匹“国产”黑马。
显而易见,前三部影片的“出身”更优越,《欧洲攻略》有影帝梁朝伟担纲主演,外加流量明星吴亦凡和唐嫣;而《新乌龙院》则打着“怀旧”旗号,将原有时隔超20年的乌龙院IP重新演绎,吴孟达、郝劭文等昔日主创再回归荧幕;《精灵旅社3》的前两部系列电影把“精灵旅社”这一“怪物界复联”好莱坞动画IP形象植入人心。
但票房和口碑却很诚实。《欧洲攻略》、《新乌龙院》在豆瓣评分上不足4分,《精灵旅社3》口碑也不如前两部。而《快哥》这部由青年演员构成的小成本制作影片却获得票房口碑双丰收。
其逆袭原因除了观众对小演员演技上的肯定,还有影片的内在因素。一方面,以兄妹情为主线的影片是中国目前市场上的一个缺口,自国家开放二胎政策以来,大孩与二孩的关系与相处模式也是社会关注的热点。另一方面来源于《快哥》自带的漫画基因和二次元圈层的受众群体。
自2015年漫画家幽•灵姐妹创作《快把我哥带走》以来,长期位于快看漫画排行榜前列。漫画讲述的是哥哥时分与妹妹时秒互坑互怼,但又相互依靠的琐碎日常。据统计,漫画累计吸引超过600万人关注,人气值高达151亿,总评论量达104万,成为新国漫的代表作。
在泛二次元人群人数被划定为3亿之多的今天,对于影视行业而言,漫改IP拥有圈定年轻观众、获得新增量的潜力机会;而对于二次元行业而言,则是赋能IP、扩大故事价值的一个重要途径。在漫画基础上,“快哥”IP的影视化改编先后经历了三个过程。
影视化的第一步是由漫画移植到动画,选择的播出平台是腾讯视频与B站这两个受众相对年轻、对动漫文化接受度高的网站,这也是最容易获得原著粉认同的较为保险的IP开发方式,动画版《快哥》豆瓣评分7.8分。今年六月同名网剧在腾讯视频的播放量达到了12.2亿,豆瓣评分7.6分。
动画与网剧的改编口碑和收视都表现不俗,而此次电影的成功与否,将再一次验证这个优质IP影视化的爆发力。
电影《快哥》的诞生始于2016年,作为电影出品方,万达寻找到了导演郑芬芬,希望她能接下这部电影。此前郑芬芬曾执导彭于晏主演的《听说》,片中陈意涵和陈妍希饰演的听障姐妹,用手语无声地诉说对彼此的情感,曾惹得一票观众潸然泪下。当听到《快哥》聚焦于亲情、讲述兄妹间的守护与成长时,郑芬芬觉得她的细腻敏感和亲身经历也许能把握好这种情感。
郑芬芬与亲哥哥的相处模式和《快哥》中的时分时秒如出一辙,从小时候的打架撕逼,到长大后的相敬如“冰”,她甚至认为他们就只剩血缘关系再无其他。“直到我毕业后的第一份工作出了意外,撞坏了别人的车欠下巨额车款,哥哥主动出面帮我妥善解决了这件事,我这才意识到哥哥一直是自己的靠山。”
这份兄妹之间的情感,郑芬芬放在了电影里。
《快把我哥带走》的片名不够“讨喜”,甚至还会给人一种“不会很好看”的印象。毕竟在普通人的认知里漫画是偏小众的,但实际上快哥原著讲的是一个带有普世意义的兄妹感情故事,在某些情节和感情的契合点上与观众产生共鸣,总体来说是一部代入感强烈的电影。
片尾子枫的那句“你把我落下了”,不知多少观众的心有受到拉扯。在展现有笑有泪的兄妹情之余,电影最终回归的还是爱与守护的主题。
时分看似大条的背后,原来还有那么多细腻的表现。他对妹妹的爱与守护,让影片走向一种温暖而动人的境地。除了兄妹亲情的描绘,张子枫饰演的妹妹时秒,就很好地展现了一种青春年少时的个人成长过程。除此之外,还有对成年人世界的犀利映射,以及家庭对孩子成长的重要影响。
在保留原著基本设定下,郑芬芬将碎片化的条漫用一个核心故事串联起来,通过团队“头脑风暴”式地加入整蛊细节和泪点设计,融入大众化的国产喜剧元素和市井烟火气息,既照顾了主流电影观众的习惯,也力图使整个故事看起来更贴近于日常生活。
长久以来,漫改真人电影向来难有佳作,漫画的夸张风格与现实世界的真实性难以平衡。和以往漫改电影不太一样,“快哥”没有激烈的打斗场面、虚构的幻想世界,多的是家长里短,以及在中国当下校园里发生的青春故事。从原著漫画的基因到电影改编以及片中日常生活的再现,“快哥”是一部典型的中国式的漫改IP电影,也成为二次元IP开发和价值挖掘的范本。
以下是三声(微信ID:tosansheng)与电影《快把我哥带走》导演郑芬芬的对话整理:
三声:从漫画到电影,《快哥》是如何进行开发的?其故事支点是什么?
郑芬芬:2016的时候,我接到万达的邀约,第一次看到《快哥》的漫画,虽然漫画没有呈现一个完整的故事,但是兄妹情感吸引了我,脑内也出现了对故事的想象。于是就答应接下这部漫改电影,那时候剧本还没有成型,大概花了一年多的时间弄剧本。
关于故事支点,其实漫画作者幽灵姐妹已经设置好了一个核心概念,就是“换哥”,我们的工作就是围绕这一核心,通过细节填充完善整个故事。总体来说,前半部分是嬉笑打闹,后面通过“换哥”进入泪点。
和编剧们一起工作的时候,我必须让他们了解我的这一想象,所以其实大部分的时间我都是在告诉他们说,为什么我觉得这里不好或者说是不够好。我必须先让他们了解亲兄妹之间的相处到底是怎样的,以及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人物转折和细节问题等。
三声:他们没有办法想象兄妹是怎么样相处的,是因为个人经验的匮乏还是其他原因?
郑芬芬:可能是生活历练不够,毕竟大家都年轻,他们也都是独生子女,所以可能没有那种从小和兄弟姐妹一起生活的经验。于是我找来很多有这种生活经验的人来讲他们的故事,像幽灵姐妹、制片人、还有我自己的经验,让编剧们了解,一直慢慢调整。
三声:所以除了原作的养分之外,还有大家一起创作讲故事的部分?
郑芬芬:对,原作里吃烤肠也只是哥哥抢来吃而已,既然是讲青春期的兄妹,一定要有青春期的味道,可是原来的剧本没有给我这个感觉,所以我一直在花脑筋想怎么样让吃烤肠这个动作更好玩,于是就有了烤肠吃进去、吐出来、插进去这个连续动作。当时我让彭彭(彭昱畅)训练一次吃三五根烤肠,一来是让他挣脱人物个性,二来是要让兄妹之间的相处更有趣,所以像这种小细节就是亲兄妹才会做的事,不会是同学之间会做的。
三声:类似的细节还有哪些?
郑芬芬:比如偷吃妹妹的冰淇淋、将妹妹的头发绑在床头、在妹妹的吹风机里放面粉、把臭脚丫子给妹妹闻等。我也听到一些网友的骂声,说这个恶搞太过分了。我说怎么会过分,我已经算很保守了。甚至还有哥哥丢蛇在妹妹床上,把妹妹吓起床,每天想一个方法把妹妹整起床。但是也有观众产生共鸣,说我跟我哥就是这样。为此我尽可能地收集世界上所有的兄弟姐妹各式各样的整蛊方法,然后“含蓄”地用在影片里头。其实你放开心胸,真的有一个跟你差一两岁的人每天生活在一起,就是彼此的玩具。
三声:如何让独生子女产生共鸣呢?
郑芬芬:他们一定都会希望自己有个这样的哥哥,虽然这个哥哥一直整蛊你,可某个程度其实也是有人在陪你玩,陪你长大。当你习惯了这一切,发现有一天没有人陪你玩、陪你闹的时候,你就会觉得孤单。影片最后的反转,哥哥其实是很担心妹妹会受到父母离异的影响。这种默默的情感,我相信是会打动很多人的。
三声:“时分”“时秒”这两个角色的演员怎么确定下来的?
郑芬芬:故事出来之后,就着手选演员了。我们很快就确定,要找年龄相近的演员。子枫是第一个跳出来的,很久之前我就看过《唐山大地震》,对她印象极为深刻,再到后来的《唐人街探案2》,她是有爆发力的,在我们的故事里,女主角时秒就是这样,她承担了整个叙事。我后来也看了一批同年纪的,或者两三岁上下的演员,但我还是觉得子枫是最合适的。
在确定妹妹角色之后,才开始帮她选哥哥,那时正好赶上《闪光少女》上映,包括我在看《闪光少女》时对他印象还没那么深,只是觉得这个小孩的演技不错。
在上海电影节的时候,我也看过一票小鲜肉。但彭彭很特别的是,他平常不说话的时候,你根本不会注意到他,很安静的一个小孩,跟子枫一模一样,我觉得两个人的气质有某个程度的类似。其次身高外型看起来也很像兄妹,所以彭彭是很适合当她哥哥的人选。
三声:他们两个人从陌生人到“亲兄妹”这个阶段是怎么磨合的呢?
郑芬芬:他们两个第一次碰面是在定妆的时候,彼此非常客气,只打了个招呼,两个人都很内向。然后我就很紧张,因为我以为演员们之间要熟悉是很容易的事情,可能因为他们年纪都还小。所以我给他们的功课就是,妹妹专心练搏击,哥哥每天负责去找妹妹聊天,我叫他加微信,因为你是哥哥,是男生,要主动。彭彭也很乖,会找话题跟子枫聊,子枫也会配合他,所以两个人越来越默契。等到片场来的时候,你也可以感觉他们开始聊天了,这是第一步,先有话题聊,不会生涩尴尬,在这个基础之上,再开始从表演上来做调整。
三声:之前我们看到的青春片要么浮夸要么是荷尔蒙溢屏,但《快哥》是日常生活中就可以看到的故事,怎样建立这种真实感?
郑芬芬:从生活细节入手,怎么整妹妹起床,怎么跟妹妹抢吃的。然后在布景跟情节编排上,一些场景细节是存在高低落差的。比如妹妹从家到学校的路上,有一堆楼梯要爬,但其实某种程度上就无形中训练了时秒的脚力。其次很多场景都是设置在小巷子里,她才能跟哥哥玩捉迷藏。所以这些环境跟兄妹的成长,以及个性养成密不可分,我都有做一些整体上的设计。
三声:这个票房成绩是不是超出你们预期?
郑芬芬:在口碑还没出来之前,我们当然持保留态度,总体来说,评论呈现两极,喜欢的人认为很有趣。对于一般的观众,他们可能看片名就觉得是一堆小孩在那边无厘头的瞎搞胡搞,很可能会有这样的认知。我们之所以延用原著IP的名字,其实也有过担心,是否是一般观众会去选择的类型。但是我承认那时候我并没有从市场角度去考量,只是在打磨故事,先把故事说好,再考虑怎么让市场接受。
三声:您之前的作品相对来说,可能更文艺或严肃现实,以往的拍片经验在快哥上是怎么体现的?
郑芬芬:因为我很在意故事,所以通过剧本如果觉得不好,我不太会开拍。但如果我觉得剧本OK了,故事是怎么说的,你就要去找出服务故事、讲述故事的方法。所以如果你们觉得我以前的片子是偏文艺,或是沉重的,可能是因为那个故事是那个走向。但是《快哥》在一开始,我们就确定他是一个奇幻喜剧,那我当然是要用更欢快、更青春的方法去讲述,所以我完全是服务故事,而不是服务类型。关于拍摄经验,我其实没有所谓的传承基因,就是去思考什么是最适合它的故事创作和表达方式。
三声:以后你会想探索更多的类型吗?
郑芬芬:会,我也想拍科幻片、动作片。目前还在看有没有好的故事。其实我并不会针对类型来看,还是以故事为主,这个故事有没有新意,它的讲述方法是否不同于以往作品,那会是我比较在意的。
©三声原创内容 转载请联系授权
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