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 林默

在写在这篇文章前，我得说，我没什么医学知识，只是两个月前去打了狂犬疫苗。我也不能确定关于狂犬疫苗，什么是权威的、科学的、正确的，但我总还是能分辨自己碰到了一些矛盾的、模糊的。生而为人，花钱打针，我觉得自己配得上多知道一些。

1

如果知道一针针注射着狂犬疫苗的过程中，依然可能狂犬病发作身亡，两个月前的我自己，应该就不会边排队打针，边嘻嘻哈哈地跟病友交换病情“您是被什么咬了啊”。

我被家里的猫主子咬了，在用一块鸡胸肉挑逗他的游戏中，他把我的小爪子一起含到嘴里收了房。

24小时内，我奔到了朝阳群众的疾控中心，问大夫“这针，是必须得24小时之内打吧”。

五十来岁的女大夫：“当然，24小时内来打针才有效”。

“那，那之前被猫挠过的，是不是都没救了”，我忽然想起胳膊上被主子临幸过的道道抓痕。

“没事，这针，把你半年内的病毒都清了”，大夫晃了晃手里的针管。

纳尼，不是24小时之内打才有效吗？怎么半年内的又都能给清了？

2

真的能清吗？

一个6岁的孩子被扑出来的狗咬了，父母第一时间带他去打了狂犬疫苗。疫苗打了三针，还有两天要打第四针了，孩子去世了。专家临床会诊结果为，狂犬病。

孩子打针的医院在湖州南浔区，区里的卫计局局长说，“狂犬疫苗需接种多针，前后过程约一个月，但狂犬病毒潜伏期有长有短，如果潜伏期只有几天，患者在疫苗产生效果之前就发病，一点办法没有。”

这是我第一次知道，原来不是24小时内跑去打了针，就保了平安，还确定能把半年内的都清了。

打着疫苗就去世了的人一直有，也许他们也不知道，原来也行进在危险中。

 

我是跟病友交流病情的时候，听说了一种叫十日观察法的存在。

回来仔细学习了一下，这种观察法来自《世界卫生组织狂犬病专家磋商会第二次报告》，具体操作是酱婶儿的——

十天观察法是指被可疑的疯动物（狗或猫等）咬伤、抓伤后，将动物系留观察十天（在狂犬病流行的疫区需要先注射疫苗再观察）如咬人的动物在10天内没有死亡，则证明咬人的动物虽仍有可能是狂犬病病毒携带者，但此动物一定不具备狂犬病病毒传染性（狂犬病只在发病及发病前2-3天具有传染性，病毒携带者并不具备传染性），被咬的人可百分百排除被传播狂犬病的可能。

由于中国的犬只数量庞大且免疫率低，使狂犬病十日观察法遭遇瓶颈。这个瓶颈是指：患病狗主要集中在免疫率低的农村，狗发疯咬人多数情况下不好实施10日观察。

打到第三针的时候，距离我被主子咬，已经过了十天了，猫主子每天都胖乎乎地睡在他的卧榻上。

我弱弱地问大夫，“后面两针我是不是可以不打了”。

“为什么不打，当然要打”。

“不是有个十日观察法吗？”。

“那是世界卫生组织的，不适合中国的猫狗”。

3

我没有去打第四针。

我无权要求那位医生，按照世界卫生组织的方法，指导我要不要打第四针。她的工作，有要依据的章程。

长生生物的年报里曾骄傲地显示，2017年公司销售了狂犬疫苗355万人份，占据全国市场的23.19%。

有人以此倒推，355/0.2319=1530.8万人份，去年全国有1530万人打过狂犬疫苗。

在我排队等着打针时，我碰到过带客户看房、被老鼠咬了的房产中介；碰到过被刺猬咬了，坚持说刺猬是半仙儿的阿姨；碰到过一个网红脸的姑娘，被王八挠伤了；碰到了在为柯基和美短拉架过程中不幸负伤的大金表男。

碰到过一个五十来岁大腹便便、头发稀薄的男人，他被小姨子家的狗咬伤了。他边排队打针边酸着脸数落老婆，“打针的1400多块钱，该让小姨子出”。后来听大夫说，药的剂量是按照体重来的，老婆又对他反唇相讥说，“谁让你那么胖，打针才花这么多钱”。

在这里，你会碰到这座城市的许多角落。

每次等着打针的人都很多，每个人的脸上都很不耐烦。如果知道来了这里依然不是最终的平安，大概大家都会安静一些。

等着打针的许多人，宠物就在自己家里，但他们大概率上也不知道什么十日观察法。

他们被权威神情肃穆地要求必须打完五针，他们被信誓旦旦地保证打了五针就不会有问题，半年之内的都清了。

我打了三针，花了小三千块钱，等了六七个小时，听了一些，与世界或者逻辑矛盾的观点。生而为人，花钱打针，我总觉得自己配得上多知道一些。

在我去打第三针那天，有个男人冲进来问医生，“我被人咬了，该打什么针”。

医生说，“谁知道被人咬了，打什么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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