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培养青年导演，在近几年一直是影视产业中的热门话题。企鹅影视青梦导演扶持计划，是无数培养青年导演的计划之一。该计划此前已经举办两届，分别在微电影、网络电影方面产出不少作品。在2018年全新的这一届中，成立网络电影、院线电影两个通道进行评选，分别选出10部和3部优胜影片。

白一骢是本届评审团副主席，也是“超强监制团”中新媒体通道的监制之一。监制团成员除白一骢之外，还有陈嘉上、高群书、田壮壮、张猛、潘桦、杨超、连奕琦、张家振等具有丰富经验的导演、制片人。他们将分别担任一到两部影片的监制工作，在青年导演筹备、拍摄影片中进行指导。

在参赛的829部作品中，总共选择了网络电影10强、院线电影3强导演进行扶持。其中，网络电影10强分别是《秋寒江南》、《罪业搭档》、《银花公主》、《见习排爆手》、《美味侦探》、《红辣椒俱乐部》、《长灯歌》、《洞》、《疯狂影视城》和《雨天的日子》，每部影片最高将获得400万元的扶持资金，院线电影3强则分别是《计划外男友》、《城无所依》和《回收青春》。

白一骢跟其他几位监制最大的不同，是他至今仍然没有一部登陆院线电影的作品。《暗黑者》、《盗墓笔记》、《鬼吹灯之精绝古城》、《沙海》……不管他是担任编剧还是制片，这些令他在行业获得巨大认可的作品，几乎都是在互联网平台进行播出。

作为更加纯粹的网生内容的创作者，白一骢对目前的网络电影和网剧的市场都有许多见解。在他看来，目前的分众市场和“出圈”的作品，在本质上并没有什么区别，“未来圈层内的可能生命力更好一些。”

白一骢也建议刚刚进入行业的青年导演、编剧，更多的去尝试面向圈层内的创作，这样能够在体量可控的情况下接受锻炼，就算拍砸了，也还有再做下去的机会。他也建议年轻的创作者与平台方进行合作时，要多听建议，因为平台方是为了“让他们更好地面对观众”。

他也认为现在有些作品，可以在做好圈层内的核心粉丝向内容的同时，开发更多的可能性。比如近期的《镇魂》和《沙海》，前期只是在原著IP粉丝圈里引起巨大反响，后期则通过主演之间的CP成功走出圈层，在更大的范围内获得关注和推广。

界面娱乐对话白一骢：

界面娱乐：你认为从内容角度来说，青年导演应该做分众的，还是应该做全民性的出圈的作品？

白一骢：跟选择题材的体量有关系。如果是一个较大体量的内容的话，必须要考虑出圈，因为圈层内无法形成很大的影响力。如果是一个小体量的内容，建议还是保持圈层内本身所需的内容，针对某一个圈层做。从未来趋势来说，可能越来越多的内容会往圈层内部做，会更加的细分。过去那种某个剧引起万人空巷的情况，我觉得不太可能出现了。尤其现在年轻人越来越自我，越来越喜欢选择自己专属看的东西。未来圈层内的可能生命力更好一些。

界面娱乐：年轻人去尝试各种圈层内的东西，是否意味着现在单一圈层的受众体量越来越大？目前达到了什么样的体量？

白一骢：我没有具体测算过，但有一个跟观众之间的关系，比如说今年暑期档有一些剧因为没有出圈，所以没有达到像《延禧攻略》那样巨大的影响力。但是如果它的成本本身控制、体量控制在中小体量范围内，让这个圈层里面的观众能承载下剧的成本，能让它有回报，其实就OK。

界面娱乐：目前哪几个圈层可能体量较大？针对圈层打造的作品，跟希望出圈的作品有什么不一样吗？

白一骢：二次元是一种，漫改这块可能是比较明显的。还有日式的、校园的。

两者不会有明显差别，好的内容还是一致的。像《镇魂》，你说是圈层内还是圈层外？严格意义上来讲，并没有特别大的出圈，最后是靠CP去出圈。包括《沙海》也是，前半程的时候一直都是在圈层内，后来是因为CP出圈了。

对于喜爱原著的观众来讲，会觉得不想看这块，只想看原著里的东西。但是因为作品体量较大，必须考虑出圈。新来的粉丝还就想看CP。实际上每个圈层都有各自喜欢的东西，统一起来很难的。

界面娱乐：如果希望能够尽可能的统一，该怎么做呢？

白一骢：我觉得只能从题材本身去选择。如果选择一个IP基础非常强的项目，尽量首先考虑解决受众的问题。因为市场和资本的原因，做一个大题材的时候会希望你加大投入，获得更好的回报。这是一个悖论。为什么有些剧，不得不做长、不得不加东西，是因为如果不这么做，体量撑不起来，就没有办法满足这么多不同群体的需求。

界面娱乐：近几年有不少电影导演，以导演、监制的身份进入网大、网剧领域，这次“青梦计划”也有不少，你怎么看这样的跨界？

白一骢：我认为这只是市场行为。互联网差不多有五年左右时间在高速发展，产生巨大的价值。对从业者来讲，一定要选择有价值的地方去生存。当其他市场在萎缩、网生的市场在扩大时，不来也要来，因为生存土壤转移过来了，比如电视剧的广告主都过来了。电影未来也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有更多人会在网上看一些有电影长度的东西，在网上选择太方便了，可以随时随地按照自己喜好控制时间去观看，也会逼着从业者从他原来的领域转过来。

内容本身没什么变化，做的事都是一样的。网上的内容，用的设备跟拍电影一样，这个没有太多壁垒。可能存在一个问题，不同领域，比如电影、电视剧的受众跟网上受众不一样。网上受众特别多元化。以前我们讲互联网年轻人为主，其实不是这样了，现在互联网也有非常多的受众类型。买电视现在都买不到不是智能电视的了，拿回家都能上网。老年人一旦发现比传统电视方便马上就不看电视了。人越来越多，一定会分圈层。我觉得电影导演做一些网络作品监制时，大部分在一开始都可能低估了互联网观众，可能以为他们比较简单。但其实他们比过往的观众更挑剔，而且是有选择权的。不喜欢马上可以不看，也可以两倍速、三倍速，还可以发弹幕去骂、去豆瓣黑你。这个市场越来越严苛，最终跟用户唯一有效的沟通方式，是把内容做到极致去满足受众。

界面娱乐：但我们会发现，优秀的网生内容，跟电视剧、电影强调的东西不太一致，有不少电视剧、电影导演会水土不服。

白一骢：我觉得这是一个暂时的问题，开始大家都会有过渡阶段。从电影那么大的银幕变成小荧屏，过程中有很多东西要去适应。

我们要看观众群体，以网大为例，什么样的观众会去看网大？是用什么心态去看？他们是为了追求直接的内容。目前网大观众群体，大家想要追求更加直接的冲击。过去几年，网大里是有各种打擦边球的。这是一个过程，当越来越多的人转移到这个平台看的时候，就自然会培养出更有深度、更好的作品。

跟文学作品一样，文字在互联网上网文化之后，为了吸引用户只好用那些吸引用户的方式去做。但当读者越来越多，未来大家都在在手机上在线观看时，自然而然会出现深度的内容。这是市场环境逐渐造成的结果。

界面娱乐：在你看来，没什么经验的青年导演和经验丰富的院线导演，哪一种更有可能在网络平台上做出“爆款”？

白一骢：我倒觉得年轻导演踏上专业之路时，先去做网生内容可能会好一些，产出几率也更高。我们的教育体系有一个现象，很多新导演出来后可能内心多多少少有点鄙视网大，觉得不高级、很low。确实，前几年网大市场不那么高大上，但我觉得这是一个过程，我们看到越来越多的好作品产生。新导演做网大，成本低、风险低，万一拍砸了也没有多少人知道。

从发展的角度来讲，通过网大、网剧去磨炼和提高自己是一个好的过程。已经功成名就的电影导演转过来做网大时其实要小心一点。他们压力更大，技术上他们是领先的，能力上、经验上也没问题，最重要的是内容上。能看到很多成熟电影导演拍出来电影也有可能是砸的，所以也不是来了网大之后一定能做好。我们出现过几百万成本的网大票房超过上亿投资的电影的情况，从市场收益来讲两者差不多的，只要是好的内容，在哪儿都行。一个领域当它整体标准提升的时候，它就提升了，有一个过程。

界面娱乐：如果出圈的角度来看，网大发展的整体水平似乎没有网剧这么好，你觉得是为什么？

白一骢：首先我觉得网大发展比网剧快。2014年网剧的价格大概是几十万，在2015年时有100多万、200多万，直到现在大概涨了近10倍。网大整体的市场容量在这几年里比这个涨得还快，因为起点低。

我经常和朋友聊天，今年和明年一定会出现票房过亿的网大。当它票房到了一定高度时，发展速度比院线电影速度还要快。真正最头部的内容，票房分账高达三、四千万而且口碑不错的确实少，因为网大里有很多人是来投机的。因为成本低，很多公司说花个几十万，二三十万都有，拍一个网大万一能赚到钱呢。就算没赚到钱，几十万扔了也就扔了。

很多投机的公司确确实实制造了很多垃圾出来，但现在整个平台对这块进行筛选，要求、标准越来越高，自然让这些劣币慢慢淡出市场。给它一点时间，网大是可以做好的。工业标准方面，画质、色调上、包括运镜手法，网大和电影没有任何区别。

界面娱乐：也有很多青年网大、网剧导演，在已经有成功作品后还会经常想拍一个院线电影，你怎么看这种想法？他们为什么总想上院线？

白一骢：我觉得这是一个极大的虚荣心。专业院校的学生基本都有一个电影梦，我过去也有，是差不多在2007年、2008年的时候破灭的，因为胶片淡出市场了。以前我总想要拍一部胶片电影，这是以前专业学校出来学生的心态，现在只是把胶片的虚荣心延展到电影上。当我把虚荣心去掉后，发现其实做一个成功的内容、知道怎么表达才是最关键的。当虚荣心变得不重要时，也就意味着一名导演开始走向成熟，在这个过程中，好多人会去攀比。做电影真的很高级吗？不一定，我觉得只要做好内容就可以。

界面娱乐：作为是制片人，你认为年轻导演刚出道时，如何跟大平台去沟通？如何保证自己的内容不违背创作初心？

白一骢：很简单，现在互联网平台状态特别好，过去电视台购片部要屈从于收视率、广告商，现在互联网平台，只需要面对观众，尤其是网大。平台他们给的很多建议，并不是让这个导演做不好，是让他们更好地面对观众。不管是电影、网大、网剧，都是商品，你拿别人的钱去拍，一定要明白商业作用是什么。如果对方觉得就是要走商业路线，一定要往商业中走。应该摆正位置，别人为什么要去拿钱去为你的梦想买单？给你这个机会，你要努力抓住这个机会，去干好一件事，换得第二次机会。只有一二三之后，到达一个状态，才可以拍自己想拍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