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周洲
编辑|张慧
缔建了工程机械帝国的三一集团董事长梁稳根,其子梁在中经常被人们称作“小梁总”。
80后“小梁总”毕业于英国以商科闻名的华威大学,后赴美攻读MBA。他在美国接触了全球工业先锋GE的工业互联网平台predix,看到了基于工业经验的互联网平台对设备商更新盈利模式,以及生产挖潜的巨大价值。
于是,在三一集团十年探索智能制造的基础上,梁在中打造了基于Paas层面的工业互联网平台——树根互联。该平台于2015年开始运作,一年后独立于三一集团母体,正式运营。
这比中国开始制造“工业互联网元年”热词的2017年早了一年——树根互联,和GE、西门子同步提出了工业互联网平台。
当制造业规模生产达到极限,生产效率再提高一个百分点都极其困难。若经济下行,库存对资金的占用,又将让设备制造商如芒在刺。工业运维成本和节能减排居高不下,人力成本却不断攀升以及招工越来越难,这些问题都迫使制造业主动或被动地转型升级。
工业互联网平台是升级路线之一。
“工业互联网很像西医疗法,来得比较快,见效也快。”树根互联副总裁崔斌接受界面新闻记者专访时说。崔斌此前就职于西门子,在2018年春节期间加入了树根互联。
工业互联:“小快灵”的升级路线
在崔斌看来,相比工业互联网平台,智能制造的升级路径对团队的专业性要求非常高。它需要甲方和乙方都具有很强的专业性,拥有强大的顶层设计和规划能力,且对企业内部的IT投入和运维能力要求也很高。
“智能制造的方法治标治本,但是慢,要求企业从研发体系、工艺管理、质量体系、精益制造各方面实现管理和技术全面提升,周期太长。”崔斌说,很多企业无力覆盖全面的智能制造。
“工业互联网则是哪里有数据,就从哪里切入。通过直接切入设备现场状态,产生的数据可以反映生产过程中的来料、质量、生产效率、能耗和瓶颈等。”崔斌说。
尤其对中小企业而言,工业互联网的使用成本优势明显。它将解决方案放到云端,不要求企业购买一套专属于自己的昂贵软件,而是通过对设备的联接以及联网采集之后,将数据传到云端,采取轻量化的公有“云”方式。
因为采用“按需付费、按使用付费,只使用不拥有”的方式,企业只需支付联接设备和使用的代价。
“尤其在经济下行时,低成本接入可以帮助生产型企业有效降低投入。”崔斌表示,同时对于部分设备商来说,卖出的设备即为数据采集分析点,借着数据生出衍生服务,可以持续盈利收费。
“我们帮助这些设备商从卖设备转向卖服务。”崔斌将这条升级路线称作“小快灵”。
在9月下旬举办的2018国际工业互联网大会论坛上,工业互联网联盟技术工作组及架构任务组联席主席林诗万称,在制造业,工业互联网已经成为实践,不仅仅是一个概念。
从狭义层面看,工业互联网的核心理念在于通过数据连接、搜集数据,进而对数据进行分析,把所得到的分析结果反馈回设备的运行以及生产过程的反馈和优化。其目的是通过对业务经营、生产、运营优化,创造新的业务价值,甚至引发业务转型。
美国波士顿一家分析公司对上百家全球工业企业所做的调查显示,工业企业已经在工业互联网的基础上实现了价值,通过数据分析进行持续性改善。
从18号厂房到树根互联
工业互联网的平台搭建并不容易,不仅需要前期的技术铺垫和经验积累,也需要后期巨大的资本投入。
十年前,在长沙的18号厂房,三一集团开始在工程机械领域尝试智能制造,和同时期的德国制造业面临的形势类似,有些想法不谋而合。
彼时,尚未有工业互联网和智能制造的概念,当时中国政府刚提出制造业要信息化和工业化“两化”融合。
崔斌介绍,智能制造的尝试让18号厂房内部挖掘出了很多生产潜力。通过设备联网及数据挖掘,三一集团发现了设备效率提升、排产优化、节能减排的空间。
比如,企业并不清楚备选备件该有的数量;设备出现故障时,工程师上门后,发现问题其实很简单,无需浪费人力上门服务。
三一集团做了改进,通过对卖出去的工程机械设备充分联网,工程师能够远程指导客户自己进行维修,有目的上门维修增多,客户满意度提高;并且可以预测性地将备件布置在有需要的场景周围。
18号厂房被外媒称为中国智能制造的秘密蓝图样板。该厂房自2008年开始筹建,2012年全面投产,总面积约十万平方米,设有混凝土机械、路面机械、港口机械等多条装配线,是三一重工总装车间。
崔斌表示,18号厂房的试验,带来的直接收益是,三一通过对全球工程机械的联网,实现了后市场服务能力的加强。
2015年,三一集团开始酝酿,将之前对工业互联网有最初探索经验的人员团队组织剥离出来,成为独立实体,形成了现在的树根互联。
同年,GE开始高歌猛进地推出产品体系中的桂冠——适合所有行业通用的工业互联网平台Predix。在这个缔造平台上,GE认为,量变可以引发质变,各行各业的设备先大量联接,产生大量数据,然后基于数据可以衍生出可挖潜的价值。
当时的树根互联也想成为Predix这样的行业通用平台。
彼时的崔斌还在西门子,任职于西门子数字化工厂集团,并担任能源行业及CPG行业技术总监,也曾是西门子工业物联网、及大数据解决方案在中国早期主要技术负责人。不计成本的联接是个坑,“在没有搞清楚应用价值之前的广泛联接,成本巨大。”崔斌说。
这正是GE当年的做法。如今,GE大幅调整业务,曾重金打造的数字化团队去留待议,日前还取消了专门为其Predix定制的Mind+Machine大会。
基于GE模式的反思,崔斌觉得,工业互联网平台有自己的“律”,那就是由应用驱动的有效联接。
“工业互联网可能有过去消费互联网领域的律,但是又不一样。”崔斌说,消费互联网领域的经验是先联接,再产生价值,即“联接产生价值”。
崔斌介绍称,第一波消费互联网领域的联接,是个人电脑(PC)的联接,“当时大家并不知道PC联接之后,会发展到今天这种丰富的应用,只是觉得先联接了再说。”第二波消费互联网联接,是手机以及其他移动终端的联接。
第三波则是工业领域设备的充分联接。“工业互联网平台上,物与物的联接成本要大大高于消费领域的电脑和手机联接。”崔斌称。
“在成本极高的情况下,很难说设备先联接了,再说其他的。”崔斌指出,“大部分客户都会问我们:联接价值在哪里。我们需要先讲价值,客户才会有目的地进行联接。”
因此,崔斌认为,工业互联网平台需要参考消费领域过去的道路,但需基于工业领域的现实,即将联接和价值相统一。
推出工业云平台Mindsphere的西门子,正是这种理念的执行者。他们认为,需要根据设备联接和数据应用,算清楚投资回报率,因此采取“从质变到量变”的推进方式——这个“质”,还需要是可复制的质,即先从具体的垂直行业入手,将行业解决方案逐个做好。
崔斌认同这种谨慎务实的做法。
“德国工业4.0最新的框架体系中,有一张关于实施路径的图,图的顶层是颗钻石,钻石代表应用。”崔斌说,德国工业互联网平台的初衷是,基于企业看得见的有价值的应用,驱动设备有目的地去联接。
随着崔斌的加入,树根互联从原先比较激进的GE模式,融合了审慎的西门子模式,开始变得中性而稳健。
“至少在面对客户的时候能讲清楚价值,客户才愿意买单。”崔斌说,目前树根互联是先做好熟悉的行业,暂不接触不擅长的领域。
做垂直玩家
不论是采取GE模式还是西门子模式,作为同辈人的粱在中和崔斌有一个观念是相同的,即工业互联网平台是未来工业转型升级的发展方向。
工业物联网是平台,平台讲求横向。“虽然我们平台来自三一,但并不只懂工程机械,我们是希望做成工业领域里通用的IOS。”崔斌称。
从三一集团的18号厂房到树根互联,三一集团已为此投入了15亿元。相对于同侪,这个投入并不算大。
目前,在国内,树根互联架在腾讯云基础设施上,在海外,架在亚马逊的AWS云基础设施上运行,国内外统一开放API接口,联接设备超过45万台,服务行业超过61个。除了国内市场,树根互联海外市场主要覆盖欧洲、美国、印度、南非和肯尼亚等。
崔斌说,对树根互联需求较大的领域是工程机械大型设备,风电、特种车辆以及纺织机械等附加值较高的设备商。基于工业经验和技术积累的机理模型,树根互联为这些设备商提供服务。
树根互联尚未完全实现盈利。
据崔斌介绍,其在有效营收的模式上已形成了可复制的经验,每月有可观的收入进账,因为工业场景较为细分,收入来源会有不同。
“有来自于硬件、服务,也有来自于自研产品,以及第三方合作方案。”崔斌说,“平台已经越来越接近收支平衡和盈利的状态。”
“工业互联网平台如果做得好,会比设备商投资回报率快。”崔斌对盈利很乐观,“我们的研发大多投入在软件平台以及对设备模型的搭建上,最大的成本是人力成本,并不是硬件生产成本。
因为工业互联网平台不需要厂房和库存占用资金,很多设备也不需要自己生产,只需给予设备加装部分小硬件。这部分的投入相对较少。
今年,树根互联打算在研发团队中增加数据科学家。
崔斌介绍,树根互联的研发团队目前已有300多人。这个团队构成随着树根互联变得更“中性”,也出现了变化。
“以前做IT的成员多,后来增加了工业属性的OT成员,并仍不断增加。今年开始加入DT成员——数据科学家。”崔斌表示,“这个角色刚刚开始设立,被叫做创新数据服务。”
树根互联今年将重点开发生态服务,负责第三方解决方案的寻找、形成合作以及生成商业模式。
“我们希望加大第三方贡献收入的力度。”崔斌称,未来可能和消费领域类似,工业互联网平台之争最后剩下几家。
“阵地打下来,需要内容精耕细作时,垂直玩家就有优势了。市场会检验谁能留到最后。”崔斌认为,从垂直领域看,专业精深的工业互联网平台提供商具有笑到最后的优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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